“哦？冰衛？”

水晶一般透明的冰制殿堂，情殤臃腫的身體坐在同樣由冰晶支撐的王座之上。有些肥大的脖頸微微彎曲著支撐著那個碩大的頭，浮腫的臉上那一對顯得太黑的眼睛此刻正向下看著跪伏在地的身體。

“怎么沒經我的召喚就擅自回來了？”

情殤的聲音聽上去的感覺永遠都不會讓人舒服。那樣的尖利刺耳，再加上周圍沒有一處不存在的冷氣……刺骨的感覺，很多時候都不是由于寒冷造成的。

“冰主！魂殤已經開始懷疑屬下……”冰衛連聲音都開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那顆頭垂得幾乎都要貼近地面了。

“如今才開始懷疑？我想，魂殤已經懷疑你很久了吧。你已經留在他身邊那么久，為何不干脆轉投他的翼下？你該知道，一旦失敗你只有一條路。”情殤的身體很是慵懶地斜靠在冰制的王座上，一只手托著頭，那雙太過漆黑的眼睛仍是斜斜地瞟向冰衛跪倒的地方。“你也跟了他這么多年了，以魂殤的性情就算沒有什么感情你也該知道他要比我仁慈得多。冰衛，這么回來就不怕我也懷疑你？而后的結果……”

情殤的聲音如此尖利，在其中根本沒有辦法聽出他的情緒。可即使只此，冰衛也早已嚇得顫抖不已，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還呆在這干什么？滾出去！”

慘白色的衣袖又一次揮動，頃刻間揚起的漫天飛雪，在風雪的裹挾中冰衛的身體像個雪球一樣在冰地上滾動著，直到從這冰雪的殿堂內消失。

“又一個廢物，枉費了我的一番刻意栽培！”緩緩地從王座上站起，那一雙黑得有些過分的眼睛看向了另一個方向。“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冰刃筑就的牢籠里面關押著一身藍色的“多佛”，屬于陸寒的靈魂，玉衡？呵呵。

“你們兩個有些地方很像。而且，你們兩個的名字里都有一個‘殤’字……”陸寒毫不畏懼地看著情殤，語速徐緩地問著。幾天下來已經習慣了這里的溫度。或許使用多佛的身體也是有一定的好處的，最起碼的一點，現在的陸寒就擁有了超出常人的耐寒能力——在這完全由冰雪組成的天地里，僅僅著著單薄衣褲的陸寒仍不會覺得這里的寒冷難以忍受。

“怎么，魂殤沒告訴過你？我們很像？哈哈……魂殤聽了一定又會大動肝火。”向著關押著陸寒的冰牢再走近幾步，就站在離陸寒并不很遠的地方看著陸寒。“這么說，魂殤忘記告訴你很多事。”

不再說話安靜下來，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情殤。一直以來都覺得他的怪異，從見到他時的第一眼就有的感覺。怪異的，不僅僅是他的外表。

他說的對，很多事陸寒都不知道。

但之前說出的那些并不是胡亂說出來的，而是真實的感覺。也許也是一種很需要確定的感覺，但那感覺真的非常的真實。就比如，這偌大的冰殿之內總是空曠的，就好像屬于魂殤的那一個幽暗前廳一樣……

“他是不是也沒告訴你你將面對的是什么？”尖利刺耳的聲音又近了幾分。在這樣的距離內，那一種陰惻惻的感覺愈發的清晰。

“面對？”陸寒看著滿臉浮腫的情殤，這個時候陸寒有點兒想笑。笑情殤此時的措辭。面對？“或者，應該是等待我的是什么吧？”什么面對？面對的都是一些不可預料或者突然發生的事，然而等待在那里的是早就已經既定的、預先安排好了的，不是么？

“都一樣。”總是顯得過分鮮紅的嘴唇再度向上裂開了一個不太美觀的弧度，情殤的笑聲總是這么的刺耳。“哈哈……你是我必須的‘營養’。用你們現代人的話來說就是這個詞吧？對于魂殤來講，你的作用也是一樣。”

心中沒有一絲的波蕩的東西會在此刻劃過去，就好像之前真的已經知道了這樣的答案。看著面前哈哈笑著的情殤，再一次地：“你和魂殤，有的地方真的很像。”再一次，陸寒聲音平靜地說著。“你們都一樣經歷過很多的歲月吧，但是，你們的身邊總是空虛的，沒有朋友，沒有任何可以信賴的人陪伴。所以，你們都一樣，都是孤獨的。我覺得，我的感覺應該沒錯。因為，在看著你和魂殤的眼睛的時候，雖然我在里面看不到更多的東西，但是那一種感覺卻是完全相同的。”

“孤獨？”沒有任何的停頓，情殤的聲音再度上揚，愈發地刺耳。“陪伴？那是你們這些凡世中的人才必須的東西。就算你的感覺沒有欺騙你又怎么樣？你所看到甚至重視的那些，對我，包括對魂殤來講，在千百年以前都已經變得不重要。”

“重不重要不是誰說的算，恐怕是這樣。因為我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世間，從來沒有毫無理由存在的東西。”

“呵……呵呵……哈哈哈……”這一刻，情殤的笑聲又一次地接近了癲狂。“哈哈哈……我的年輕人，你才經歷了幾十年而已，竟敢跟我講這些道理？哈哈哈……”

“世間根本不可能存在沒有根由的事物，不僅是人世間，對所有的世界都是一樣。這是一個真理，沒有例外。”不理會情殤愈漸瘋狂的笑，陸寒仍在自顧自地說著。

“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的情殤已經沉浸于他瘋狂的笑聲中去了，以至于他根本沒有聽到陸寒接下來說的話。

“千百年可以讓很多事物消失淡化，經歷了這許多的時間而仍舊存續著的必是不可化解的東西。你，還有相同的魂殤，你們心中不可化解的又是什么？你們執著著的，又是什么？”

此時的情殤仍在狀若癲狂地笑著，沒有看著陸寒所在的地方，沒有去看陸寒的臉。所以，現在的情殤真的錯過了太多——

陸寒眼中的那兩點藍，已經由黯淡的若有若無的深藍變成了比愛琴海的海面稍淺一些卻比天空的顏色重了幾許的那一種藍色。

那樣的一種藍，澄碧，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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