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相對的沒有那么簡陋,是一間干凈卻又充斥著孤寒的房間,里面有床有桌子也有刑具。
鳳驚羽被吊起來已經(jīng)有兩天兩夜了,只給他少量水解渴,沒有給予食物。
‘哐’的鐵門被打開的聲音,輦上男子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眼睛似有沉淀物一般,深不見底似那浩瀚的星空。
“義…爹…我…沒有…錯。”斷斷續(xù)續(xù)的微細(xì)聲語,在靜寂的囚室隔外突兀。
輦放下,秦瀾既是憐又是哀的凝視著他,這孩子就是太過偏執(zhí)了,說起來與當(dāng)年的自己簡直如出一澈。
“羽兒啊,義爹把你當(dāng)是親生兒子般對待,自是不舍得責(zé)罰你,義爹想了兩個晚上最后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只能,委屈你了。”
秦瀾垂著眉目朝身后黑衣人打了個眼色,黑衣人便從懷中掏出一白玉瓶子走到鳳驚羽眼前。
“羽兒,一切都是義爹的過錯,你就當(dāng)一切從未有發(fā)生過吧。”秦瀾撇過臉不去看吊在那兒的鳳驚羽。
“義…爹…?”鳳驚羽心有不安。
黑衣人打開瓶子倒出一顆小小黑色丹藥,鳳驚羽頓時瞠目愕然,劃過絲絲驚恐與絕望。
“義爹!!”他拼盡全身力氣喊了出來,喊完后嘴邊便蜿蜒出一條細(xì)細(xì)的血跡。
“忘情丹,能讓你忘記一切痛苦,忘記你愛的人,忘記你們之間的過往。”
“不——!”鳳驚羽吐出郁結(jié)的黑血。
“羽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秦瀾明白那種痛楚,忘記愛的人就等于忘記恨,而恨之所在就是因為有愛,明明恨得如此痛苦卻還是固執(zhí)的去愛著那個人。
“我…我不要忘記她…我…不要。”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愛有如此之深。
他雖恨她,可那也是因為無比的愛卻得不到回應(yīng)導(dǎo)致的,現(xiàn)在要他忘記一切,怎么可能,他想愛著她,不想忘記她,即便記憶是痛苦的可也是他所珍惜的。
“義爹…求你,羽兒…求你,我,不想,忘記她…”鳳眸溢出清淚,如此的凄美卻又無助。
秦瀾的心也是揪在一起,他轉(zhuǎn)過臉表現(xiàn)出充耳不聞。
黑衣人一手捏住鳳驚羽的下顎,另一手中的忘情丹便塞進(jìn)他的口腔里,一推內(nèi)力便讓他吞之肚里,再也吐不出來。
“董玉…”鳳驚羽眼神開始恍惚起來,目無神采且空洞。
臨昏迷前,他將與她之間發(fā)生的一切過往重溫了一次,最后一滴淚墜落,薄如蟬冀的蒼白唇瓣輕輕揚起,就像憶起了最美好的什么。
曾經(jīng)的一段日子,她的情雖是假卻同時給他留下最美好的回憶,然而這一切都將化為幻影。
他不后悔。
董玉,若有下輩子,你一定是我的。
“樓主,公子已陷入忘情階段。”黑衣人轉(zhuǎn)身向秦瀾回報。
“嗯,把他放下來吧,好生照料,公子醒后立馬前來稟告。”秦瀾有些蔫蔫的說著,輦子便被抬起來走出了囚室。
他真的很希望羽兒能與玉兒成為一對,可當(dāng)見到了玉兒與她夫郎相擁而笑時,他便覺得應(yīng)該要守護(hù)那張笑臉,多么的溫暖,多么的幸福。
*
一個月后,京城,宋府。
一襲華麗的玄色衣裙的男子,他頭上插有兩支耀目的金步搖,臉上輕施粉黛顯得大方且淡雅,一卸曾經(jīng)的傲慢與囂張,刁蠻及跋扈,他便是宋子坡。
“娘親,都一個月了,董玉和弟弟都還沒有消息,若說他們沒事也得捎個信回來呀。”宋子坡皺著臉說,有種感覺告訴他知道,他們兩個都沒事。
宋桐靠在椅子上望著這已經(jīng)脫胎換骨的兒子,心里無比欣慰。
“沒消息才是好消息,也許董玉與卿兒正在某個世外桃園逍遙自在著吧。”出于自我安慰的說著,她最希望是這種結(jié)果。
董玉的風(fēng)波依舊還在,皇家人查到來宋府里,前些日子不斷來騷擾與警告,現(xiàn)在便在宋府外暗中監(jiān)視,她倒不希望董玉傳些什么消息回來,要是被皇家人捉住了線索便麻煩了。
宋子坡不再說話,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肚皮。
宋桐緩了緩臉色,對他道“坡兒也是時候回歐陽府了,要不然欣小姐又來宋府要人了。”
“才不管她呢。”宋子坡嘟著嘴巴說,可眼神卻是柔和,里面藏著深深的甜蜜。
“她可是坡兒肚子里孩子的娘呀,能不管她嗎?”宋桐揶揄著。
“娘,你真是的。”宋子坡哼了一句,最后還是點頭了,他離開歐陽府都四五天了,是時候回去了。
“娘,若有董玉和弟弟的消息,記得告訴我。”宋子坡挺著肚子在侍從的扶持下走到門檻處,臨尾加了一句。
“嗯,回去休息會吧,下午好回去歐陽府了。”宋桐點頭道。
宋桐手指敲打著桌面,一臉?biāo)尖饽樱詈髧@息著“董玉,你可別再讓卿兒傷心了。”
宋子卿失蹤的那天晚上,在他房間里無意中看見茶桌上的刻痕,上面隱約刻著:莫擔(dān)憂。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你們呢…”也許人年紀(jì)大了,心越發(fā)的空虛與孤寂,總會懷念曾經(jīng)忽略過的某些事情。
*
狼山上,有個近于瀑布的懸崖,懸崖邊緣處釘有鐵欄,鐵欄上有一塊牌子寫著:危險,勿近。
距離懸崖邊幾十米的地方,那兒有間簡陋的小木屋,雖然小家碧玉卻勝在五腑俱全。
小木屋前有一顆茁壯的蘋果樹,現(xiàn)正是夏天,樹上結(jié)著幾個可以擷取的蘋果,卻是青色的,吃起來酸酸的。
“卿兒,那邊風(fēng)太大了,快回屋子里。”董玉一身素色灰衣,劉海擋著大半張臉,她見宋子卿又跑到懸崖邊緣前看瀑布,不滿的喊道。
“玉,你快來看,有彩虹。”宋子卿輕輕跺著腳說,神色飛揚,臉色紅潤,可是美麗動人。
“嗯,是呀。”她走近他,一手摟住他的腰邊應(yīng)答著,瀑布上方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條彩虹,惹得宋子卿經(jīng)常跑來看,她也很無奈,這里水氣大又冰涼,怕他身子受不了。
“很美呀,是不是?”宋子卿揚起唇笑著說。
“是啊,很美…”董玉只盯著宋子卿看,喉嚨有些干渴得發(fā)緊。
宋子卿感覺氣氛有些奇怪,轉(zhuǎn)眸就見董玉緊緊的盯著自己的臉看,那樣的神緒讓他臉色更加紅潤,他怎么會不了解她的欲望,這段日子真是苦著她了。
“卿兒,待孩子生下來,你要天天陪我…”后面的沒有說出口,但他已知道是什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朝小木屋走去。
“哈哈哈…卿兒真可愛。”她知道他窘迫,便偷了個香,結(jié)果被他捶了幾拳在胳膊上,不痛不癢的。
“我進(jìn)去睡覺了,你別進(jìn)來!”宋子卿甩了門,把董玉拒絕門口外。
“果然懷孕的人,脾氣特別不好。”她的卿兒越來越懂對她發(fā)脾氣了,是不是太寵他了呢?
不過,她就樂意寵壞他。
她掻了掻頭皮走到蘋果樹下坐著,撥了撥劉海閉目養(yǎng)神,忽然聽到腳步的細(xì)瑣聲,她輕啟眉目看去,沐浴在陽光下是一只魅世的妖精,他的五官都是上天所賜予的,他的絕美能讓天上的星月皆失色,曾經(jīng)的他是一只有毒的蝎子,現(xiàn)在的他是一只墮世的精靈…
“玉姐,怎么坐在這兒不進(jìn)屋子里去?”鳳驚羽告別以往的艷麗紅衣,以一襲白衣降臨她的眼前。
“在這里看看風(fēng)景。”董玉有些尷尬的回答著。
鳳驚羽美眸一轉(zhuǎn),顧盼生輝道“莫非又被卿哥哥趕出來了?哈哈,我就知道。”
董玉一臉汗顏,無力感油然而生。
“你怎么來這了。”董玉轉(zhuǎn)移話題,問。
鳳驚羽沉默了一會兒,坐到她的身邊看著頭頂上的葉子,幽幽道“又做夢了,這次依舊想不起是什么夢。”
董玉靠在樹前,閉著眼睛聽著。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我便一直做著一個夢,但醒來后卻什么都記不起來,每次我都是哭醒來的,心里面總覺得很空很空,好像被人挖走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不過,每一次感覺心里很難過時,只要跟玉姐說說話,那種不開心的情緒就消失了,所以便來這里了。”
鳳驚羽側(cè)目看著旁邊靠樹而睡的董玉,每一次靜靜凝視她時,心里那股莫名安心的感覺就越加的明顯,仿佛只要有她在,他就會睡得很安穩(wěn)似的。
“玉姐?”他湊近她,輕聲呼喚著。
“玉姐…”他斂著鳳眸,眼中流露出迷茫與復(fù)雜。
“玉姐,我們之間是不是還有過什么嗎?”他喃喃自語著,這是藏于心底里的疑問。
他總覺得自己遺落了一些重要的東西,有一段記憶仿佛是空白了的,讓他想去填補卻又不敢,因為夢醒后的他,心中無比的狡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