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一個月
羅綺去云南的時候買了一條民族風情的披肩送給顧薈，玫瑰色的，繡著金色的圖騰。價錢雖然低廉，但確實是個新穎的小玩意。
顧薈很開心，雖然她瘦弱的身子撐不起這種腔調。
“小綺，那邊好玩么，你還買了什么？”施薈問道。
“也沒啥，買點吃的，給我媽媽也買了一條披肩，褐色的。”羅綺漫不經心得刷著網頁，老板還沒進公司，她難得偷閑。
正說著，門把手一轉，行政張阿姨走了進來。
張阿姨今年快六十歲了，偶爾來公司做點行政內務。顧薈立刻從身上摘下披肩，微笑著向她點頭。
“這是什么啊？這么好看——”張阿姨顯然被披肩吸引了注意力。
“哦，這是我從云南——”羅綺剛說到一半，被施薈接過話去：“這是小綺從云南回來給您買的禮物，我看著好奇打開瞧瞧，不好意思啊！”說著熟練得疊整齊遞給張阿姨。
“這…”羅綺傻瓜一樣愣住了，卻見顧薈趁著張阿姨目光仍舊在這條披肩上的空檔向自己使眼色。
“啊！小羅，你太客氣了——”張阿姨笑得合不攏嘴。
“我…張阿姨，沒事，一點小禮物，您喜歡就好——”事已至此，羅綺只能順著顧薈的道走。
“哎呀，謝謝謝謝！”張阿姨收起的禮物，三個人嘰嘰喳喳得講了些旅游的話題。
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羅綺才悄悄的問顧薈早上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綺，我知道你專門買了禮物給我，我心領了。”顧薈長嘆一聲：“但一個公司不止我一個人，有些門面上的事你得考慮到呀。”
“我跟你交情好，跟張阿姨又沒什么話講，憑什么要求我怎么對你就怎么對她啊？”羅綺眨著大眼睛，撇撇嘴。
“你這樣要得罪人的，公司里的人際關系，不是你在學校跟誰好跟誰不好那么簡單的。”顧薈繼續說道：“你來這里也不短時間了吧，現在恐怕還不知道張阿姨其實是老板老婆的高中老師吧。”
“啊？！”這確實是羅綺沒想到的。
“張阿姨退休后身體還硬朗，于是答應老板在他公司幫幫忙，拿點補貼。知道這層關系，我們年輕人是應該極力討好她才對，你怎么能一副不知所謂的樣子還差點得罪了她。”
顧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討好她又會怎樣，老板會給我們加工資么？”羅綺還是一臉茫然。
“老板至少尊重她忌憚她，也不敢在她面前亂來，你現在懂了吧。”顧薈說。
“哦~她是老板娘的眼線！也就是說，跟她搞好關系的話，老板要再動壞心思會有所顧忌——”
“呵呵，你才弄明白啊！”
羅綺回憶起剛進公司的時候，自己之所以瞧不上顧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覺得這個女孩像個九十年代的馬屁精，整天阿姨長阿姨短得，帶些小恩小惠把老阿姨哄得像個小孩子。這與八零后的女孩與生俱來的傲慢冷漠格格不入，如今看來，這是顧薈自我保護的一道最有利防線。想到這，她吸了口氣打了個響嗝。
快下班的時候封聞打來電話通知羅綺明天一早去金山，有一家家具廠要做個季審。羅綺知道這一周又將拉開了繁忙的序幕。
林天舒的頭像在QQ上閃了半天，羅綺正要關上電腦下班的時候才發現，本能點開窗口：阿貓，我們分手了。
羅綺剛想說什么，卻無奈手快已將QQ右上角叉叉點中。她想算了，回家再說吧。
今天難得按時下班，羅綺雖然心里惦記著林天舒，但畢竟早有心理準備。于是心想還是先做飯吧，周男下午說去見客戶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她很少去菜市場，生海鮮的腥氣讓她十分受不了。偏偏周男最愛吃魚，所以兩人去餐館吃飯基本都是要點水煮魚的。她在市場轉了兩圈，剛買了點番茄土豆包里的手機就不安分的震動起來。
“老公？回家沒？”羅綺歪著頭夾著電話，一邊收拾零錢。
“今晚約了個客戶吃飯，你一起過來吧。”
“啊？我正買菜呢——”
“別買了，回家換件衣服。我在正大廣場，你打車過來吧。
羅綺換了件大紅色的包臀連衣裙，拆掉馬尾，將卷發披散下來。陪周男去見客戶總要稍微精致一下，畢竟這些看起來很有距離感的中東人和非洲人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周男做工程機械的外貿生意，經常和這些國家的商人打交道。羅綺通常不喜歡出席這樣的場合，她有點小潔癖，總覺得黑人看起來臟兮兮的。
”就你自己？“羅綺走進那家精致的西餐廳，只見到靠窗的周男一個人低頭擺弄著手機。
”客人在路上，你這個打扮很不錯的。“周男幫她拉開椅子，”餓不餓？先點杯飲料？“
羅綺點點頭，接過菜單，”是什么客戶啊？“
”南非人，幫你那個單反相機買單的家伙。“周男笑道。
”南非的？那豈不是很黑——“
”豈止是黑簡直是漆黑，你看這個——“周男把一條短信翻出來給羅綺看：”他二十分鐘前發給我的。“
羅綺英文一般，但這樣生活化的短信還是看得懂的，上面說：我要帶一個女孩一起來，在她面前你可不要說起我在中國還有別的女孩。
”這…。“羅綺詫異的抬頭。
周男曖昧一笑：”你這外貌協會還嫌棄人家黑，你知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倒貼他啊，人家在非洲可是富豪級的。“
周男簡單講起這個客人，名叫卡特。之前跟自己買過兩臺設備，這次來中國還想再合作。他在中國已經待兩個月了，新交了個中國女朋友。
”女朋友？“羅綺沒太明白：”他不回國啦？想找中國老婆？“
”什么找老婆，就是朋友而已——“周男見怪不怪的說。
羅綺哼了一聲：”那你別侮辱女朋友這個詞好不好——不就是個炮友么？“
”比炮友還不如呢。你知道他說就這半個月，給這女的花了快一萬美金了。“周男說：”否則真以為中國小姑娘那么愛上老黑的床啊。“
羅綺的大學緊鄰著一所外國語學院，那里的美女多如牛毛，不泛有些牽著金發碧眼的外籍男友在校園里高調的游蕩。羅綺當然相信真正的愛情是可以跨越文化與國籍的，但這個概率應該寥寥無幾才符合規律。而如今，美女傍老外仿佛成了一種可以炫耀的時尚，有些女孩為了錢，俗歸俗但也算各取所需。更有些女孩為了那可笑的虛榮心，連得了便宜的老外都嗤之以鼻得稱她們為easygirl不對呀，既然這女的就是為了錢，干嘛老黑還害怕穿幫，還要專門發短信囑咐你一下。”羅綺覺得邏輯上說不過去。
“因為有很多女人就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啊！”周男伸個懶腰：“明明是為了錢，又不肯承認自己****的本質，一旦知道對方三心二意還要假裝傷心吃醋哭鬧一頓。你說老黑找她為了什么啊？不就是一個人孤獨空虛難以排解，找個女人陪伴開開心心的走一程嘛，還得花心思哄她那多悲催。”
“你看得很透徹嘛！”羅綺拎起周男的衣領：“說！你是不是也被這些骯臟齷齪的思想腐化啦！”
“我有老婆大人——豈敢豈敢。”
兩人正鬧著，迎面蓋過一堵墻一般的人影：“hiDanny！”羅綺抬眼，一口白牙亮瞎她的貓眼。
卡特的身材十分高壯，穿了一家紅T恤，肥大的牛仔褲。笑起來的時候很恐怖，白牙上紅赤赤的牙肉完全掙脫兩片厚嘴唇，與BJ猿人頭部復原像毫無違和感。
他黝黑粗壯的手臂彎挽著一個高挑的女孩，女孩的相貌令羅綺驚呆了。
在羅綺的印象里，跟老外打交道的女孩無非就是那么一種類型，外表上身材火辣時尚嫵媚，個性上自信驕傲開朗健談。而眼前這個女孩，她實在無法理解這既定的事實。
這個女孩看起來比自己大兩歲，很瘦很高，眼睛細長的眉毛淡淡的。戴著副無框眼鏡，頭發燙成小波浪卷。她素顏，皮膚很白。穿平底涼鞋，碎花的雪紡連衣裙，背著個小巧的白色挎包。
羅綺的腦中閃過多少種職業：小學大隊輔導員？稅務局科員？辦公司行政后勤？天哪，她是一個任誰看起來都很良家很保守的女孩子啊！
同樣驚訝的表情，羅綺在周男的臉上也隱約看到了一絲。但這個世界的世界觀有時就是這么顛覆。這一頓飯里，周男跟卡特熱情的交談著。羅綺跟那個女孩只怕是各懷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