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回家后并沒有把委屈跟周男講，她自然明白，這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忍受的。輕則要求她立即辭職，重則直接去把那個猥瑣的老色鬼揍一頓。

她也有那么一瞬間想過甩手走人，但多少有些不甘。在她看似柔弱但骨子里還是有些與生俱來的小倔強，第一份工作就被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嚇得夾著尾巴逃走？這不像自己，她忽然覺得越來越欣賞顧薈那樣的女孩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恐怖平衡中越挫越勇發展壯大。

午飯周男做了兩個菜，糖醋排骨和辣椒炒土豆片。配上香噴噴的白米飯，羅綺吃了兩碗才有撐到的感覺。望著眼前那個黝黑皮膚濃眉大眼的男人，羅綺想：上輩子祖上積了什么德能讓我遇到這么好的男人，又會賺錢又會家務，又體貼又溫順。所以，按照運氣守恒定律，才遇上這么爛的老板吧。

周男收拾好碗筷冷不丁得抱住正在陽臺發呆的羅綺，“想什么呢？老婆！”

“沒什么，吃得太飽人容易發呆。”

“你吃的很飽??？我可沒吃飽唉~”周男將她環在懷里輕聲在她耳邊吐氣。

“啊？你沒吃飽？那再找點什么吃？”羅綺想轉過身來，卻被男人有力的雙手按回去，“嗯，還想吃你！”周男不顧她掙扎，一把將她抱上樓。

“喂！剛吃好飯，消化不良的呀！”

之后周男很快睡著了，羅綺這才想起來昨天半夜他剛從天津回來?？磥硭鴮嵤瞧＞肓?，在外奔波賺錢，在家又要照顧自己。她心里有些內疚，從過完年后投簡歷找工作各種面試筆試，早已把他放在忽略區域好長時間，溫柔體貼關懷都仿佛是很久的回憶了。

不過，真的謝謝他所有的理解和包容，羅綺低頭吻了吻他。然后下樓上網訂了兩張往返機票。

畢業十天

羅綺見到林天舒的時候，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上次見到她還是過年時候，對于天生不長肉怎么吃都瘦的林天舒，羅綺是各種羨慕嫉妒恨，而如今激素把她催得像個小皮球一樣，讓羅綺差點就以為走錯了房間。

林天舒一直很樂觀：“沒事沒事，我這不是都快好了么？”她抬起臃腫的小身體，把輸液線往旁邊挪了挪，給羅綺騰出一塊地方：“坐這兒，別哭了！”

“你…怎么腫成這樣了…”

“沒辦法，這個藥就是這種副作用，大夫說停了就能恢復…換別的藥傷肝，我現在腎也有點不好，所以不敢亂用了?！?/p>

羅綺打量了一下這個病房，兩人間，同屋的是位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床前地上堆滿了鮮花禮品。林天舒這邊卻只有年邁的奶奶悄無聲息得坐在椅子上削蘋果。

林奶奶今年已有七十五歲了，身體還很硬朗，但近段時間的操勞還是讓她更顯疲憊老態。

“奶奶，您回去休息吧，今天我陪甜甜?！绷_綺鼻子又是一酸。

“那哪行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爸媽都想你呢，一會早點回去吧?！绷帜棠虖姶蛑裎⑿χ芙^。

“奶奶，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會再過來吧，再幫我帶幾件內衣過來，我跟小綺說說話?！绷痔焓嬲f道。

林奶奶一向是個開明理解的好好長輩，想想有道理便收拾了一下雜物就回家了。

羅綺之于朋友，唯有林天舒是讓她從心里牽掛心疼的。這個姑娘一歲就沒有媽媽，爸爸跟繼母都奔波于做生意，錢是不缺她的但鮮有關心。只有奶奶從小最疼她這個命苦的丫頭。當初羅綺剛知道她身世的時候，也是愕然萬分，想不出這樣樂觀開朗又溫柔善良的女孩命途竟是如此坎坷。

兩人當初相約一起報考上海的學校，但高考的變數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預計的，林天舒發揮失常只讀了省內的一所高校，好在她勤奮刻苦成績優異，畢業后順利簽約了一家知名的計算機軟件公司，薪水比羅綺要高。只可惜夜班連連，如今拖垮了身子連工作也丟了。

“甜甜，你先別著急，養好了身子才能找到好工作啊。”

“我不著急，我有一輩子的時間需要工作呢，又不是急著投胎?！?/p>

“生病了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你爸給你的錢別舍不得花，留著干嘛呢？”林天舒家境是不錯的，只是從小養成比較樸素的消費觀。

“我得自己攢嫁妝啊。”林天舒半開玩笑，但羅綺明白，這個早熟的女孩自有她的辛酸。繼母沒有孩子，待她也不錯，平日衣食住行也絕不虧待。但嫁人這種大事她著實沒有信心要求一個后娘能幫自己多少。

“你想那么多干嘛？沒嫁妝小磊子還敢不娶??？我打斷他第三條腿——”

“別提他了…”自羅綺進門，林天舒那明亮的大眼睛第一次蒙上了灰。

“小綺…我們可能分手了…”

“什…什么時候的事？”羅綺石化一般的表情僵了幾秒鐘，眼前不斷浮現的是這對金童玉女無數種秀恩愛的畫面。

“也…沒正式說，但自從我病了住院這一個來月，他只是最初來看我一次，后來電話越來越少，上周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跟他吵了一架問他到底什么意思……他說工作忙，讓我別無理取鬧了?！绷痔焓嫘÷曊f。

“他還是人不是??！你病成這樣，他不聞不問？！”；羅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一下子吼出來，隔壁床吃橘子的大嬸白了她一眼，輕咳一聲。

羅綺壓低音調：“他…他不該是這種人啊……”

“也不能全怪他…我剛開始生病就是不?？人?，整晚都睡不好覺，他那時也很照顧我，帶我去了兩次醫院。不過你該知道現在庸醫比比皆是，就說是呼吸道感染，吃了一堆藥也不見好…后來低燒十幾天都不退到沈陽的大醫院才查出來是肺積水…”林天舒心里的情緒羅綺感受得到，她始終還是不忍責怪小磊子，“你知道，他那個人很脆弱的，那段時間也確實勞心勞力，現在我回家養病了，可能他一口氣緩下來精神有點垮了吧…”

“你的意思是——他承受不了你生病的壓力？”羅綺覺得好笑：“大姐，他是成年人好不好，這點小病都能把他嚇成這樣，將來憑什么跟你同舟共濟白頭偕老？這還沒同林呢就各自飛啦！”

“就是因為沒結婚呢…他也有選擇的權利——若是覺得我拖累他，抽身而退也不過是道德層面的，或者再找個借口說我無理取鬧，連良心債都不用背…?！绷痔焓鎳@了口氣，“歸根到底他也不過就是個跟我們同齡剛畢業的男孩，也難為他了。算了，不想提他，不利于我康復?！?/p>

羅綺覺得自己又要哭了，好不容易以為有個靠譜的男人能好好照顧著點這個傻丫頭，如今一看，都是鏡花水月浮緣一點，如何不叫她喪氣感嘆。

“小綺，你和周男還好吧？”林天舒伸個懶腰，看輸液快要見底了，按響了床頭的電鈴。

“挺穩定…”

“打算什么時候結婚??？要我說，你們在一起這三年什么風風雨雨都見識過了，真心是貧賤夫妻白手起家啊，三年戀愛跟別人談十年的深度差不多，房子車子都有了不如早點——”

“可能明年吧，今年春節我帶他回家見父母。”

“那就好——”林天舒舒了一口氣：“小綺，說句話你別不愛聽，他正是事業紅火的好時候，一旦有什么變故，吃虧的還是女孩子，你可留點心眼?！?/p>

“放心吧，他一直對我很好的?！?/p>

羅綺的手機叮的一聲，是爸爸的短信：大寶啥時候回來啊，晚飯都做好了。

這才發現已經快六點了，一下飛機她就直奔醫院，只是草草得跟父母交代了一下。

“你先回家吧，行李都還拖著呢，奶奶一會就過來給我送飯，放心?！?/p>

“那我明天再來看你?！绷_綺打開行李箱，抽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物件。

“不用，你多陪陪爸媽，臨走時候再來看看我就行——這是？”林天舒好奇地看著她交給自己的東西，剝開外殼，是一臺嶄新的平板電腦。

“送你的，你一個人多無聊啊在這，喏，這個是充電器?！边@臺電腦是羅綺昨天現拉著周男去買的。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林天舒有些不好意思。

“少廢話，你跟我客氣個鬼啊！”羅綺強硬道：“就當借你玩，以后不喜歡了處理了也行還給我也行，隨你。走了哦！”她跟朋友擺擺手，大步流星得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