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眉生并沒有足夠的時間來仔細揣測皇甫顏之突然要娶她的用意。
第二日天還未亮，她就被幾個女婢喚醒。
她慵懶地坐起身，漂亮的眉心微微蹙起，望向月兒，“這是要做什么？”
月兒連忙上前服侍她更衣，“姑娘，今日是您的大喜呀。”
顧眉生這才回過神來。
是了，皇甫顏之昨晚說過，今日要立她為鎮北王妃。
她望著那幾個女婢們手中捧著的金盤和上面的紅色嫁衣和配飾，心中不由泛起一絲煩躁，懶懶地擺了擺手，道，“我今日身子不適，不如改日。”
“這……”下人們皆是一臉的為難。
“姑娘，”月兒勸她，“鎮北王納正妃，這可是大事。哪是說改便改的呢？”
這些道理，顧眉生何嘗不知。
可是，在她的私心里，她就不愿意真的與皇甫顏之扯上關系。
當初，她為了自保而自稱是他的妾；
那日，又因為身中情香和擺脫鳶大嬸而與他……
想到這里，顧眉生白皙的俏臉微微一赧。
可是即便如此，她卻還是沒有想過要做他皇甫顏之的王妃。
“姑娘，王爺大約也知道您不喜這些繁瑣的規制，特意吩咐了，只是請您午時與王爺一同迎接各位貴客便可以了。”
其中一個領事丫鬟輕聲勸她道。
顧眉生沉默半晌，終于輕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們將東西放下罷，這里有月兒一人服侍就夠了。”
“是。”
待到她們幾人離開之后，顧眉生對月兒道，“替我梳洗吧。”
月兒一聽，面露喜色，便準備拿了那盤中的喜服為顧眉生換上。
卻沒想到被顧眉生制止。
月兒一時不解地望著她。
顧眉生勾唇一笑，“你穿。”
“姑娘！”月兒嚇了一大跳，“奴婢可萬萬不敢。”
顧眉生笑，“怕什么，有我在。”
“可是……”月兒一臉的不解，“姑娘，您這是要做什么？”
顧眉生笑而不語，從床榻上站起身，挑了一件當初她在寶齊齋做女奴時所穿的粗布衣裙穿上，又走到梳妝鏡前，刻意將自己的一張絕世之容涂得面目全非。
做好這一切，她滿意地站在銅鏡前。
她如今這個模樣，即便是她的父母也未必能認出她來。她就不信，皇甫顏之能夠認得出來。
想要娶她？
顧眉生狡黠一笑。
那就要看他皇甫顏之有沒有這個眼力才行了。
*
巳時未到，外頭便陸續傳來賓客臨門的喧嘩動靜。
那幾個丫鬟推門進寢室的時候，便看到新娘子一身鳳冠霞帔，雙手合于身前，莊妍靜雅地坐在床榻邊沿。
幾道七彩華麗的春光照在她的嫁衣上，反射出如夢如幻的七彩炫光。
丫鬟們互相對視一眼，笑著上前將她從床榻上攙扶起來，“王妃，奴婢們扶您去前廳吧？”
被她們扶住的身子輕輕顫了顫，可是那幾個丫鬟們卻只以為是新嫁娘緊張，并未覺得有絲毫不妥，小心地攙扶著她往屋外走去。
一直到她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竹園的拱門之外，一個倩麗的身影才快速地從里頭走出來，往鎮北王府的側門快步走去。
今日王府大喜，府中的下人們都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那個普通而嬌小的身影正一點點地離開眾人的視線。
眼看著側門離自己越來越近，顧眉生的腳步便越發的快了起來……
“站住！”
顧眉生心中一驚，腳步也驟然停了下來。
她回轉身，竟然是南越國太子岳南風。
她連忙欠身，“太子萬安。”
即使不抬頭，顧眉生也感覺到岳南風投注在自己身上那帶著探究和思索的目光。
她小心地按捺中心中的不安，“奴婢趕著去為王妃買一只流光朱釵，太子若沒有什么吩咐，奴婢可否……”
她聽到岳南風仿佛悶悶地輕笑了一聲，“這偌大的鎮北王府，竟缺一支朱釵么？”
“只因府上之前從未有個女主子，所以才會如此。”顧眉生不急不躁地答道。
岳南風似笑非笑地望著她垂得極低的頭顱，倏爾勾唇一笑，“說得有理，你去罷。”
顧眉生心中劃過一絲疑慮。
可是當下的情形卻并不容許她細想。
顧眉生連忙沖著岳南風福了福身，轉身走出了鎮北王府。
她前腳剛剛踏出王府，就被人突然拉住了手。
她抬眸，“你……”
皇甫清燁！
他似乎顯得有些緊張，手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仿佛生怕她會隨時消失一般。
“跟我走。”
顧眉生感覺到自己仿佛跌入了一個又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
可是如今……
她轉頭望了眼安靜而幽森的巷子，外頭已經響起了爆竹之聲，新娘應該已經到了前廳。
而她，已經沒有了退路。
顧眉生有些猶疑地望了一眼面前的雪衣男子。
他的眼眸之中盛滿了祈求。
“眉生，跟我走。”
聲音溫柔如水，猶如清泉，敲進顧眉生的心間。
她忽然忘卻了之前對他的種種怨懟和失望，鬼使神差地跟隨著他離開。
耳際傳來隱隱約約的賀喜之聲，猶如白駒過隙，快得幾乎一瞬而逝。
顧眉生跟著皇甫清燁一直走到熱鬧的街市口，她才掙脫開他厚實的大手。
皇甫清燁眼中劃過一絲失落，“眉生……”
顧眉生沖著他疏離一笑，“方才多謝九王爺相助。”
她說完，準備轉身離開。
“你一個女子，打算去哪里？！”
“這就不勞王爺您費心了。”
“顧眉生！”皇甫清燁氣惱地瞪著她灼灼其華的雙眸。
顧眉生不言不語，只是沉默地凝著他。
那雙瀲滟的水眸仿佛這世上最晶瑩璀璨的珍珠，只是這樣被她靜靜地瞧著，就能令皇甫清燁滿腔的怒火變為對她的疼惜。
他終究是舍不得。
舍不得勉強她一絲半點。
舍不得看她有一點點的不快樂。
“至少告訴我，你打算去哪里？”
那話語，竟似祈求。
如此驕傲的男人，竟會用這樣的祈求語氣對她說話。
顧眉生一時倒不知該如何應對。
她冷漠轉身，“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鎮北王府守衛一向森嚴，竟能讓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隨意地走出來，而且，還這么巧合的讓她先后撞上岳南風和皇甫清燁。
顧眉生冷冷一哼。這個該死的皇甫顏之，根本是在試探她！
原來他根本就不相信她已經對皇甫清燁絕情絕心，所以故意設了個婚宴，就是要看她逃。
看她會不會回到皇甫清燁的身邊。
也好，顧眉生勾唇一笑，借著他的試探，也許還能順便替她自己做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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