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似水,歲月如梭,一晃三個月已過,馬上臨近中秋,家家戶戶忙忙碌碌,只盼一家人團團圓圓,往日里就很熱鬧的天熙城,這幾日更是火爆到不行,大街上人流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客棧更是家家爆滿。
之前龍陽為了防止外界騷擾,采取的一向是閉關鎖國的政策,如今龍陽三分,蘄州和連州便趁機恢復了早先的易市,所以這幾日蘄州多了許多服飾各異的異域人。
因為蘄州西邊緊挨著西厥,這時候正是西厥人放牧輪休的季節,很多人為了儲存貨物,就會到臨近通商的城市置辦采購,尤其是糧草、布匹等貨市,嘗嘗會看到西厥人的身影。
可是說來奇怪,一處棉花糖攤子前卻聚了幾個西厥打扮的人,而且看衣服布料,應該價值不菲,像是個富家子弟。
打頭的那個高個男子尤甚,他一身黑底鑲大紅云紋的短袍,只到膝蓋,下面穿著一條黑緞錦褲,腳上蹬一雙高腰短靴,腰里別著把樣式獨特的彎刀,這乍眼的裝束讓他在擁擠的人流中獨樹一幟,十分鮮明,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幾歲,個子卻很高,皮膚有些微黑,太陽光一晃,像涂了蠟油一般,油亮油亮的。
他一頭褐色長發高高束起,用一根血玉簪子箍住,一對斜飛的眉,顯得英氣勃勃,眉下一雙干凈的眸子里滿是好奇,望著攤子上的棉花糖嘖嘖有聲道:“這東西是糖?真的是糖?太奇怪了!真的能吃嗎?”
他的屬下搖頭好似撥浪鼓,全都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他們也是第一次陪主子來蘄州,以前也沒出來過,不要說能不能吃,這東西他們見都沒見過,白白的一大團,像他們草原上空大朵大朵的云彩。
那棉花糖老板一看,認定了眼前的少年一定是西厥某個貴族人家的少爺,趁著互市溜出來玩樂的,一定是錢多人傻,忙笑嘻嘻道:“這位公子,老兒這叫棉花糖,因為形狀像棉花而得名,口感那更是沒話說,又軟又甜,舔一口,保證你甜到心尖里。”
那少年一聽,眸子更加閃亮,像兩顆熠熠生輝的黑寶石,叫人看著歡喜,他興奮的問道:“真的?”
那老板看在眼里,樂在心里,心道這果然是個錢多人傻的,好騙的很!忙點頭道:“真的,不甜不要錢。”說著把一支棉花糖送到少年面前。
那少年喜滋滋的接過,也不問價格,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一舔,頓時眼神一亮,大叫一聲:“嗯,好吃,真好吃!”
那老板忙道:“好吃您就多吃點,老兒這多著呢!”
那少年一邊點頭,一邊舔著棉花糖,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他身后的一眾屬下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顯然都對這棉花糖很好奇。
那少年倒是個慷慨主子,瞥見自己屬下的樣子,對老板道:“老板,你還有多少,我全要了!”又一招手對他的屬下道:“你們也嘗嘗,爺包了。”
那幾個屬下頓時露出興奮的笑容,全都圍了上去,一人一支,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那棉花糖老板看的樂開了花,往日里他這攤子倒也不缺生意,只是也就是些小孩才來買,沒多少利潤可賺,如今好不容易逮著這么一個錢多人傻的主,待會他可一定得好好敲詐一筆。
棉花糖攤子對面,百里扶搖已經看了一會,不禁也莞爾一笑,暗道,哪里來的這么個怪人,一根棉花糖也能吃的如此開懷,又不是世間珍饈,山珍海味。
她今日帶著紅袖出來給園子里的姑娘們置辦首飾,好作中秋禮物,畢竟樓里的姑娘多數都是孤家寡人,沒有什么親人,別人的八月中秋是團圓喜樂,樓里的那些姑娘就怕是要觸景生情,對月自艾了,她給她們采辦些禮物,希望她們也能開懷一點。
沒承想卻看到這么一位有趣的主,一開始她只是從他的服裝打扮看出他絕非尋常人,所以不由多看了兩眼,后來卻見不止他對著棉花糖流口水,他的屬下也是一副德性,不由覺得有意思,果然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下人。
只是,他是西厥哪位達官顯貴的公子,來這蘄州可有什么目的?
前幾日爹爹給南宮諾遞了個折子,提出要與西厥交好,不知這之間有沒有什么關系。
她正想事情想得出神,卻聽身邊的紅袖噗嗤樂出了聲,不由回神看她,卻見她望著對面的棉花糖攤子樂不可支,她便下意識的又看了過去,只見那邊又多了一些人,似乎還起了爭執,她凝神靜聽,隱約也能聽見幾句爭吵。
那少年先道:“你這人好有意思,我吃我的,關你屁事,你是狗嗎?怎么專干這拿耗子的閑事?”
百里扶搖也不由勾唇笑了,真是個口舌厲害之人,原以為不過是個無知富家少爺,如今看來倒是小瞧了。
她不由去打量那后來的一批人,只見一波人圍著一個紈绔公子哥,一看也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她秀眉下意識的蹙了蹙,那少年神采不凡,保不齊是西厥什么厲害人家的公子,若是被惹惱了,豈不不利于蘄州和西厥的關系?
她抻了抻脖子,想看看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可是那紈绔公子哥卻被家仆團團圍住,只露出一顆黑漆漆的腦袋,看不見樣貌,她快速的將蘄州的幾個富庶大戶和達官顯貴在腦子里過了過,實在想不出是誰,也就不想了,繼續看了下去。
那紈绔公子哥顯然被那少年這一句話噎得不輕,怒聲道:“你這個混賬小子,敢罵你爺爺是狗,你才是狗,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大爺我好心提醒你,別讓人當了傻子,你竟然敢侮辱爺爺,我看你是活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