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辰看她一眼,晴文去官驛見過靖南王,以靖南王的陰險算計,她開棺材鋪的事,別有用的心靖南王不可能不知,晴文不去棺材鋪找她,卻直接進宮,呵呵,實在不能怪她這當姐姐的多心。
她不動聲色地問道:“晴文這么著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秋晴文眼眶突然紅了起來,低下頭垂淚,好一會兒,才抬頭:“大姐,我娘……我娘……”
瞧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寒辰突然嘆一口氣,或許是她前世十幾年沒享受過親情的緣故,對于親情,她渴望,卻習慣了薄情,她竟忘了晴文剛剛喪母!想找個親近的人傾訴一下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晴文,你別太傷心,逝世已逝,節哀順便吧。”她能說的也只是這樣了,子越郡主雖然是父親打死的,卻是自己設的局,自己也是害死妹妹母親的元兇。
秋晴文抬起蘊淚美眸,怔怔望著她:“大姐,我就是不信身為郡主的母親能做下那等丑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母親的,大姐,你告訴晴文,那不是真的,是父親誤會了母親。”
寒辰看著這個從前很多次為了她們母女而她的郡主母親爭吵的妹妹,看著這個因為看不慣郡主對她的所作所為,而被郡主踢到靖地的妹妹,心底不禁一陣難受,晴文才十七歲,再怎么說子越郡主也是她的生母,也算是年幼喪母,傷心是難免的。
“……”寒辰輕嘆一聲道:“晴文,父親所見就是我所見到的。你瞧,這件事對父親打擊最重,他頭發都花白了,既然你回來了,就多陪陪父親。”
秋晴文淚珠簌簌落個不停,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不停的哭,哭得寒辰頗為難受。不禁伸手將她攬進懷里,輕拍她脊背安慰她:“晴文不哭了。”
秋晴文卻越哭越厲害,抽啜得幾乎喘不上氣來:“我還是不相信,母親是位郡主啊,斷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母仇不報,枉為人女……可是偏偏是父親打死了母親,大姐,我好難受,她再不好,也是我的生身之母……大姐,對不起。”
寒辰微怔,不解晴文為何跟她說對不起?不及細想,只道是她孩子氣地以為,她放不下生母,是對她這屢被郡主害的姐姐不公,于是輕拍她兩下脊背以示安撫。
秋晴文哭得雙眼紅腫起來,寒辰不會安慰人,只能抱著她給她依靠。
“大姐,我娘不在了,父親又甚為頹廢不振,大姐是嫡長女,長姐如母,晴文以后就只能依靠大姐了。”
寒辰輕輕放開她,望著那雙紅腫的眼睛,輕輕嘆氣,難得這個善良的妹妹未像靖南王一樣,直接把柳茹悠的死扣到她身上,雖然事實上,扣得并不冤。心下一軟,就算是補償這個妹妹,也該好好待她:“好,大姐給你依靠。”
秋晴文露出一絲笑容,略帶撒嬌的口氣道:“那若晴文日后不小心做了對不住姐姐的事,姐姐也一定要原諒晴文。”
寒辰抬手刮了一下她挺巧的鼻子,難得露出一份溫情道:“好,依你。”
“姑娘,一刻鐘到了,請姑娘送秋二小姐出宮。”外面傳來修平七盡職的聲音。
寒辰輕笑,拉起秋晴文的手道:“太上皇的命令違抗不得,我送你出宮。”
秋晴文順從地點頭,“嗯。”
寒辰在修平七的監視下,親自將秋晴文送到宮門,目送她上了馬車,秀目卻半瞇起:太上皇已經下令,任何女子想見她,要直接去棺材找她,不許進宮。晴文,你剛回京,若是不知她開了棺材鋪,為何直到出宮,都未問她一聲,為什么要在棺材鋪見面?更沒問她一聲,棺材鋪在哪個位置?是忘了還是根本不好奇?若不好奇,那就是已經知道她開的棺材鋪,為何不直接去棺材鋪找她?
“姑娘,太上皇陛下還未用晚膳,姑娘莫讓陛下等太久。”修平七心疼自家主子,小心地提醒她。
寒辰點頭,快步回到儀德殿,只見蕭離染已經命小太傳了晚膳,此刻正陰沉著臉色坐在餐桌前,見她進來,冷冷道:“過來吃飯。”
寒辰識時務地坐下,低眉順眼的端起碗筷開始吃飯。氣氛太過沉悶,以至香噴噴的飯菜竟有些難以下咽。
蕭離染的胃口似乎也不太好,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鳳眸卻緊盯著寒辰,逼著她吃下跟平時差不多的量,才許她放下筷子。
寒辰無語哽咽,這叫什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放下筷子后,她起身朝蕭離染道:“我回房休息了。”
蕭離染冷淡開口:“坐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寒辰最近已經習慣了屈服在他淫威之下,誰叫人家手里的皇權好用呢!所以,她只好順從地坐下。
蕭離染冷凝的目光注視她良久,道:“我耐著性子允許秋晴文在儀德殿等你,只是因為知道在秋家她是唯一對你好的人,而且你和她感情不錯。”
寒辰“嗯”地一聲:“原來晴文是秋家唯一和我感情好的人這件事,不只溫溪壽知道,連你也知道。呵呵,什么時候你們這些大人物喜歡打聽那些女兒家的事情了?”
蕭離染鳳目瞇起,她今天見過溫溪壽!手指微微攥起,溫溪壽對她的事情似乎關心過頭了,他不是只喜美色不喜深情嗎?強忍心下不悅,淡笑一聲:“我只是想善待你的親人以取悅于你,現在瞧來,是我做錯了。”
太上皇取悅她?寒辰驚愕地張嘴,他是太上皇,既使真喜歡一個女子,也只有別人千方百計討好取悅他的份,何必取悅旁人?
蕭離染看她一眼,繼續道:“秋晴文說等得無聊,想彈琴消磨時間,朕就讓修平七給她搬來瑤琴,就當是歌伎彈奏了,也沒什么不好。我只道你看見我對令妹這般客氣,必定會歡喜……哪知適得其反。”
寒辰抬眸望他,他這般絳尊屈貴其實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自己……為何她會突然變得這么敏感?“呃,蕭離染,其實并非適得其反,只是我一直以為凡事太過反常即為妖……怕壞了陛下你的好事。”
蕭離染臉色微沉,哼了一聲,灼熱目光緊緊凝著她,毫不諱言:“朕的好事?朕的好事就是吃了你。”
寒辰惡寒,自從那日她成了他的未婚妻后,這個男人不只管得越來越多,說話尺度也越來越大,毫不顧忌一下她這冰清玉潔的大姑娘……呃,好吧,她先把自己給惡心了,其實在世人眼里,她和冰清玉潔沾不上半分邊。“我怕我骨頭太硬,卡著陛下的喉嚨。”
蕭離染勾了一下唇角,“朕內力深厚,足夠絞碎你的硬骨頭。”
寒辰無語。
蕭離染卻轉開話題:“你那晴文妹妹,我從前沒見過,不好評斷。不過……寒辰,今日她在朕面前彈琴時,似乎在有意無意的賣弄琴技……”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看她一眼,直言道:“若你們真的姐妹情深,她就不該在我這未來姐夫面前賣弄琴技。”
寒辰驚訝,心思百轉,蕭離染耍了十余年的心機,豈會看錯晴文的心思?只是晴文為何這么做?只是因為他是太上皇陛下么?
“寒辰,正如你已不是過去的寒辰,秋晴文與你近兩年未見面,她母親又是因你而死……我知道你渴望親情,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他也勸她防著晴文?可是晴文能有什么能力讓他們師兄弟都替她擔心起來?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女孩,擱現代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而已。“我會的。”
蕭離染點頭,晴文彈琴時有意向他賣弄琴技,頓令他的耐心用罄,他是想善待寒辰的親人,但不想被別有用心的女人盯上,更不想和寒辰因此生出嫌隙,所以才會不給她面子的當場發作,不給晴文再單獨進宮的機會,免得他與寒辰間因她這個小女子生出嫌隙,也免得她們姐妹因此交惡,令寒辰心下不爽。
“寒辰,你記著,我們之間永遠都不應該有第三人,不管那個人是誰。”
寒辰眸底閃過難言的情緒,看他一眼,垂下眼皮,不語。
“棺材鋪打理地怎樣?”蕭離染隨口問著。
寒辰蹙眉輕嘆,“不是很好,工匠們對我不服。”
蕭離染輕哼一聲:“不服就全部辭掉,再找就是。”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一下子全辭掉,棺材鋪就得歇業,所以我想先給他們一個月的適應時間,若是不服,再辭掉也不遲。”
“嗯,你想怎樣都好,就是不必委屈自己,你是朕的未婚妻,有權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寒辰嗤笑,狗屁未婚妻,她還曾是蘇瑾羽的未婚妻呢,未婚妻這個名號,今日是你,明日是她,誰說得準?
翌日,她照例先打掃完蕭離染的儀德殿,準備出宮去棺材鋪。
“寒辰。”蕭離染丟下手中的書,站起身來:“今日朕送你到宮門。”
寒辰驚訝,上下打量他:“你吃錯藥了吧?”
蕭離染不慍不惱,信步走出儀德殿,轉頭隨口道:“這是為你好。”
寒辰撇嘴,送她出宮門就為她好?卻也不反駁,反正他都說了,他有指鹿為馬,指狗為馬的權力,反駁了了無用。
待她跨出門檻時,蕭離染負手轉身:“寒辰,跟上。”
兩人并肩行至宮門處,正趕上大臣們下朝出宮。眾臣原也聽說未來的太皇娘娘最近每日早上都會出宮,不知做什么,大家還充滿不屑地私議,說她粗野慣了,必是仗著自己新得的身份出去惹事生非,哼,這種囂張兇悍的潑女,不必別人動手,她自己就會惹怒太上皇,害了自己,太上皇未婚妻的身份保不了太久!
哪知太上皇今日竟親自送她到宮門處,這可是世上女子難有的殊榮啊!
禮部尚書吳鎮毅心下更是直犯嘀咕,他適才才聽私交不錯的太監說,昨夜秋侍郎的二女兒曾出現在頤清宮,眾所周知,秋侍郎的二女兒也是個絕色的美人胚子,有幸出入頤清宮,那說明太上皇陛下對她頗為有意啊。他以為這個秋寒辰不過是曇花一現,卻沒想到今日就見太上皇親自送她出宮!
蕭離染面對眾臣的跪拜,隨意揮手讓他們平身,嘴角綻出一絲魅惑的笑容,溫柔地對寒辰道:“早去早回,別累著自己。”
寒辰一陣惡寒,她實在適應不了他這突兀的溫柔,這跟明星們作秀有何區別,假笑一聲,逃也似的邁出宮門。
卻聽到一道熟悉歡快的聲音道:“大姐,你要去棺材鋪嗎?我跟你一起去,我大清早就來等你了呢。”靈動的目光似有意若無意的從寒辰身上飄向蕭離染,并深深看了一眼。
蕭離染皺眉。
眾臣卻全體愣住,棺材鋪?!為什么要去棺材鋪?!看秋晴文的模樣,并不像是和她去棺材鋪買棺材的樣子。那為什么去棺材鋪?
蘇鴻英仗著與秋家相熟,不解的問秋晴文道:“秋二小姐,去什么棺材鋪?”
秋晴文親熱地奔過去,挽著寒辰的手臂,笑答:“康氏棺材鋪啊,我姐姐開的!蘇伯伯不知道么?我就是來和姐姐一起去棺材鋪開門的。”
眾臣頓時一片嘩然,他們天楚國的未來太后與國母無疑,豈能拋頭露面做那些下九流的生意?而且還是死人生意!作為忠心為國的朝臣,他們絕不允許這種事的存在!
于是在吳鎮毅的帶動下,大臣們跪了一地。
“陛下,秋寒辰乃陛下欽定的未婚妻,是我們天楚國的未來太后,將受萬民朝拜,豈能拋頭露面做生意?”
“陛下,開棺材鋪,那是做的死人生意,實在有失國體。”
“是啊,陛下三思,這種開棺材鋪的女子焉能與陛下相配?”
“臣等明白陛下寵愛未婚妻的心,可是母儀天下的人怎么能做出這等有失國體之事?若傳出去,必被天下人恥笑天楚無好女,竟選了個做棺材生意的女子為太后!”
“一個做死人生意的女人整日出入皇宮成何體統?!”
“……”
寒辰先看向秋晴文,只見此時的晴文手足無措地站在她身旁,緊張地對上她的目光,小心道謙:“大姐,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惹禍的。”
寒辰“嗯”地一聲,就當她是不小心惹下的禍。轉目望向蕭離染,這天下雖是他們叔侄的天下,可是無論哪朝哪代大臣們的力量都是不可小覷的。她倒要看看他如何收場,若能就此摘了這個未婚妻的名銜,她立即去喝酒慶祝,然后唱一曲貴妃——醉酒呀!
蕭離染銳目掃過跪了一地的眾臣,似笑非笑道:“朕娶妻是給自己娶的,不是給天下人娶的。只要朕自己喜歡,莫說她是個開棺材鋪的,就算她是個趕尸的,又礙了旁人何事?什么是國體,國體就是皇帝是有道明君,大臣們恪守職責,百姓安居樂業。否則,就算朕和皇上娶盡天下名門美女,臣工們不爭氣,也是亡國之命!”
他這番話說得不軟不硬,卻字字真言,把眾臣堵得羞愧低頭,大氣不敢喘。
寒辰更是對他欽佩不已,她一直以為他是靠武力和心機治天下的,沒想到他對治國竟有如此理念。原來他比誰都清楚一個國家的根本,比誰都清楚妻子的意義!忍不住對他投去欽佩的一瞥,或許他真是不同于她認知中的古代男人。
只聽蕭離染繼續道:“寒辰愿意開棺材鋪那是她的本事,你們的妻妾女兒哪個有她這等本事和魄力去做死人生意?!她開著棺材鋪卻出入皇宮,那是她有資本,她的資本就是朕!朕不嫌她做死人生意,給她囂張的權利!”說到此處,厲目在大臣們身上逡巡一圈,聲音微厲:“現在你們還有異議嗎?”
“臣等不敢。”眾臣抹汗,太上皇都這么說了,他們還能怎么說?再有異議,那就是不恪守職責,妄圖亡國!只是太上皇啊,你護著秋寒辰不要緊,能不能不給他們扣大帽子?
秋晴文對太上皇的態度震驚不已,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太上皇竟如此回護寒辰,甚至不惜苛責眾臣,毫不留情面!眸光在寒辰臉上打轉,柔嫩小手撫上自己的臉,實在看不出大姐哪里出色啊,悄聲道:“姐姐,太上皇好威武呢。”
“不敢就各自散去罷。”蕭離染一下令下,眾臣紛紛起身退散,邊走邊私語,難道太上皇是鐵了心要娶這個秋寒辰么。
蕭離染睨一眼秋晴文,冷冷道:“小小年紀不學好。”語畢,轉身往宮里走去。
秋晴文被他寒冽的目光嚇到,瑟縮一下,向寒辰靠了靠,怯怯地道:“大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寒辰看她一眼,輕笑:“我沒有怪你,只是,晴文,以后不要再到宮門處等我了。若你覺得去棺材鋪晦氣,可讓人捎個信給我,我去別處找你也是一樣。”
秋晴文失望地低下頭,然后輕輕點頭,自責地道:“我知道自己惹禍了,大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寒辰輕嘆一聲,道:“晴文,秋家已經支離破碎,但愿你我之間的姐妹情份不會變成悲劇。”
秋晴文忙道:“不會的,我們可是親姐妹。”
寒辰笑了笑,“走罷。”
在她們快走到棺材鋪時,秋晴文借口身體不舒服走了,寒辰不以為意,畢竟,她開的是棺材鋪,很多人尤其是這些官家千金還是很忌諱進鋪子的。
帳目基本理清了,店內沒什么生意,她就讓工匠師傅帶著親自去選木材,不論是做上等棺材的檀香木和楠木,還是普通百姓用的杉木或松木,挑賣的都是沒有蟲眼的上等材料。只買木材這一項就足足花了她十兩黃金,交了定金后,便安心回店鋪,等著對方上門交貨,同時感嘆一句,開個鋪子不容易,若非當殺手先存了些銀子,只備原料這一項就夠她傾家蕩產,賣身賣笑了!
看看時辰,今日選桐漆已經來不及。于是便拿出刻刀和梨花木,準備把蕭離染交代的雕像任務完成。刻刀如風,刷刷刷,很快就削出一個人形模型,換了把小刻刀,準備雕琢蕭離染的肖像,刻刀落在眉毛的位置,然后愣住,蕭離染的眉毛什么樣來著?眼睛呢?閉上雙眼,細細回想蕭離染的五官,眉毛應是濃淡相宜的劍眉吧,眼睛……眼睛比傳統的丹鳳眼稍大些,鼻子英挺,嘴辰稍薄卻非薄情的那種薄唇……
她在腦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描繪著蕭離染相貌,以加深記憶捕捉神韻,等到店鋪打烊時,蕭離染的五官輪廓已經初步勾刻在梨花木上。
寒辰放下刻刀后,才悲催地驚覺到,尼瑪,她腦子里滿滿的盛得都是蕭離染!
閉目,趕走!睜眼,還是悲催,這滿腦子的蕭離染根本趕都趕不走,一怒之下,她恨恨地將那塊梨花木扔出柜臺,摔到地上。
“哎喲。”門口傳來一聲嬌嗔輕呼。
砸到人了?寒辰忙望向門口,只見安毓秀一邊呼痛一邊撿起地上的梨花木:“姐姐好大的火氣,咦,這木頭人怎么這么像我的太上皇表哥呢?姐姐發脾氣就發脾氣,干嘛扔掉我表哥嘛?”
寒辰:“……”她的太上皇表哥好好地在皇宮里好不好?忙從柜臺內迎出去,“云陽郡主怎么來棺材鋪了?難道不知道棺材鋪很晦氣嗎?”
安毓秀捏著那塊梨花木往前走了幾步,不以為然地道:“只是賣棺材,又不是賣死人,怎么就說晦氣?再說了,姐姐貴為一國太后福澤延綿,有姐姐鎮店,我更不用怕。”
安毓秀一席話說得寒辰通身舒暢,這才叫拍馬屁的最高段數!雖然她此刻還不是太后來著!這個安毓秀貴為太上皇最親近的表妹,卻嬌而不縱,實在難得。于是對她更多了幾分好感,笑道:“郡主真會說話,不過,我很喜歡。適才可是砸著你的腳了么?我看看是不是砸傷了?”
安毓秀笑著躲開:“哎喲,姐姐,我是故意逗你玩呢,根本沒打著我。”接著問:“姐姐為什么好端端把我表哥扔了?”
寒辰有些尷尬,她總不能說,那是因為她氣自己此刻滿腦子都是蕭離染的影子吧?
好在安毓秀看出她尷尬,也不再追問,反而朝她擠眉弄眼道:“寒辰姐姐,原來你這么愛我的太上皇表哥啦。”
“誰愛他?!”寒辰冷冷撇清關系。
“寒辰姐姐不用這么急著否認,不然,這木雕是怎么回事?”誰說安毓秀天真可愛的,那眼睛毒的,話說回來,處在她的地位上,若真的天真爛漫豈不是找死?
寒辰一把奪過那只木雕,沒好氣道:“能是怎么回事,還不是你那太上皇表哥強要我雕的!”
安毓秀渾不在意她的態度,臻首微歪,想了想,突然笑道:“我知道了,太上皇表哥真是奸詐!嘿嘿,寒辰姐姐是不是已經把太上皇表哥深深刻到腦子里去了,姐姐一時難以接受,所以才氣呼呼地把表哥扔了,我猜得對不對?”
寒辰被她說透心事,俏臉不由得一紅,太上皇一家的家族基因果然強大,連這個十七八歲的太上皇表妹都這么聰明!
安毓秀心思敏捷,一見她臉紅,立即格格嬌笑起來,“哎呀,我胡說的,姐姐別放在心上,不過,我真佩服太上皇表哥的奸詐,無所不用其極呢。”表哥奸詐,表哥威武!
“呃,郡主來找我有事么?”寒辰轉開話題。
“沒事啊,我就是來看看姐姐,聽說早上太上皇表哥為了姐姐把那幫老臣好一頓訓斥,我就突然想來看看姐姐,不知道太上皇表哥的放了很久的長線釣到大魚了沒?”安毓秀又格格嬌笑:“看來是快上鉤了哦。”
寒辰:“……”太上皇這位表妹絕對也是官家千金中的一朵奇葩。
“寒辰姐姐,走,我送你回宮。”安毓秀動作十分迅速地把寒辰的刻刀包好,塞進她手里,然后拉著她走出棺材鋪,徑直往馬車走過去,隨口吩咐隨侍:“你們把棺材鋪的門鎖好。”
寒辰莫名其妙地被拉上她的馬車,特意來看看她,特意來送她回宮?
馬車行了一半,她就知道了安毓秀此行的目的了,因為外面傳來沙沙的高手落地的聲音,足有十七八人,看來他們的主子是下了大血本了。
車夫急忙用力一勒韁繩,馬兒長廝一聲,前踢躍起,“吁——”
寒辰右手摸向腰后的短劍,就欲沖出車去大戰,卻被安毓秀一把按住手臂,她看向安毓秀。
“姐姐稍安毋動,外面那些人還沒有資格勞駕咱們未來的太后動手。”
又是未來太后!寒辰只覺毫毛排排站起向自己行禮。既然不用她動手,倒省事了。
安毓秀推開車門,彎腰輕踱出車廂,聲音清脆有力地道:“怎么回事?”環視四周,只見十七八個黑衣人將她的馬車團團圍住。
“云陽郡主在此,誰敢放肆撒野,活得不耐煩了!”安毓秀的隨侍朝那十幾黑衣人喝叫道。
那個為首的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馬車主人的身份竟是云陽郡主,不由得大吃一驚,低頭微一沉吟,便輕聲喝道:“撤!”
十幾名黑衣人瞬即消失在夜色中,仿佛這一切不過是在平地刮了一陣龍旋風,什么都沒留下。
安毓秀嘿嘿一笑,縮回車廂,“繼續趕路。”
車廂內的寒辰此刻腦子里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權勢真是個好東西!換作是她就得流血流汗大打出手,人家郡主連嘴都不用張,只需手下一句話,便可退敵于無形,這就是人和人的差別啊差別。伸手摸了摸尚未成形的蕭離染的木雕,暗嘆,為了蕭離染手中的權勢,她也要把這尊木雕精雕細琢得宛若他真人。
“沒事啦,姐姐。”安毓秀歡快地坐在她身旁,開始不遺余力的贊揚她的親親太上皇表哥:“若不是太上皇表哥被皇上拉去研究南方的水患修堤之事,他一定會親自來接你。剛才那幫人,肯定是靖南王府的人,你有表哥護著,他們明里扳不倒你,就暗中害人!哼,幸虧表哥英明,立即派我來接你回宮。表哥對你真是細心周到,從前的唐月瑤可沒讓表哥費過心思,你簡直就是表哥的心尖肉呢。”
寒辰心下一動,面上波瀾不驚,就算他對自己有幾分情意,也只是幾分而已,斷無安毓秀形容的那般癡情。真不知安毓秀是不是想把她的太上皇表哥標榜成世上絕無僅有的癡情美男子?勾一下嘴唇,心思轉開,若是靖南王府的人,有云陽郡主在,他們自然不敢輕舉妄動,這位郡主雖是太上皇的表妹,卻與親妹無異,是絕對動不得的人。“原來是蕭離染叫你來的,我還以為郡主真的對我一見鐘情了呢?”
安毓秀一呆:“姐姐,一見鐘情可不能這么用的。我是女子,怎么可能對姐姐一見鐘情呢,要說一見鐘情,那也得太上皇表哥對姐姐一見鐘情,再見頃心才對。”
寒辰無語哽咽,為什么這位太上皇表妹任何事都能扯到太上皇身上呢?仿佛迫不及待地要把蕭離染這枚太上皇給推銷出去似的。
“姐姐不知道啊,之前我和爹爹可是一直懷疑太上皇表哥他不喜歡女人,自從知道了姐姐的存在,咳咳,我就慶幸無比,幸虧是個女人!至于容貌啊,名聲啊,還有家世啊,統統都不重要了,只要是個女人就好!是個女人就好。”
寒辰撫額,皇天后土!安毓秀的意思,是不是她秋寒辰的容貌名聲實在不值一提,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她是個母的?!只要她不是個公的,她就歡天喜地的接納?!斜睨一下那個掩嘴吃吃低笑的郡主,淡淡地道:“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應該勸你的太上皇表哥擇盡天下美女方為賢妹。”
安毓秀瞪眼嬌嗔:“那怎么行,美女雖多,也得表哥喜歡才行,表哥說過,天下的美女只和他的權勢是有緣的,而他只和你是有緣的。”
寒辰再度無語撫額:“……”怎么太上皇表妹也拿這話來堵她?當初在城外的小樹林里初見蕭離染時,她確實說過,只要他有權有勢后,天下女子都和他是有緣的,但也沒必要人人都拿這話來堵她吧?她后悔當初嘴賤激勵他了,行不行?人家根本不用自己激勵,反倒是她給自己挖了個大坑跳進去!去他的有緣!
馬車突然再度停下。
“什么人?!”
“取你們狗命的人!”
聲音很熟悉,不久前,她才跟這個人交過手,她冷笑一聲,不是柳茹悠的奸夫薛林是誰?
安毓秀忙即起身,就推門出去,寒辰一把拉住她,朝她搖頭:“外面的這些人不是先前被你嚇退的那幫人,你不要出去。”薛林在適才那幫人之后出現,說明他知道車內是云陽郡主,她相信如今的薛林已經不受靖南王控制,只想殺了她。
她話音未落,外面已經傳來兵器相交的尖銳聲音。她拔了腰后的短劍,霍地起身,推開車廂門站在車轅上,喝道:“薛林,你還沒死!”
“姑娘,請回車內,這里交給我們。”隱濤和一名暗衛突然出現,勸她進車廂。跟著沖殺進眼前十二三人的包圍圈。
寒辰一怔,太上皇派了安毓秀來還不夠,竟還派了隱濤和暗衛來保護她?撫額,她有那么嬌弱金貴么?好吧,她心里還是挺受用的。
為首的蒙面黑衣人聽到寒辰直接叫出他的名字,大吃一驚,長劍一晃,怒道:“那夜果然是你!秋寒辰,你害死柳茹悠,造謠中傷柳嫣容,害得她身敗名裂,如此狠毒,人人得而誅之!”
寒辰居高臨下地冷望著薛林,冷笑不已:“中傷?薛林,你真不要臉,那夜不是你和柳茹悠在曠外野地茍合嗎?若然不是,你怎么如此肯定那夜我在現場參觀你們野合?還有,若柳嫣容不是你的女兒,你何必這般急巴巴地來殺我?薛林,你是怕世人皆知柳嫣容其實不是靖南王府的縣主,而是你這條野狗的女兒,是不是?有種下崽,沒種認養!”
以他跟柳茹悠的感情,那夜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丟下柳茹悠逃命,事后,知道柳茹悠被活活打死,必定會恨死此事的始作俑者,而柳嫣容的出身從尊貴縣主變成柳茹悠與人野合的雜種,身敗名裂,便是激得他失去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必會鋌而走險,不再受靖南王的掌控。
安毓秀突然探出頭來:“哇,原來柳嫣容真是子越郡主與人通奸生下的女兒?!”前陣子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除了子越郡主與人通奸被打死,就是柳嫣容的迷離身世了,原來傳言不虛啊!
“住口!”薛木捏個劍訣,長劍一揮沖向馬車,惡狠狠地道:“今日老子就殺光你們這些賤人!一個不留!”
安毓秀趕緊關上車門,安分躲在車內。
寒辰叫道:“隱濤,保護云陽郡主。”跟著身子快如飛馳陀螺般一個急旋而出,短劍直直迎向薛林的長劍,“錚——”地一聲,兵刃相交,甚是刺耳,寒辰只覺虎口被震得一麻,短劍脫手。她就如失控了的陀螺般又快又急地沖向薛林,同是左手一探,拔了靴間匕首。
薛林尚來不及撤劍,忽覺胯間劇痛無比,巨痛如電般傳到腦中,鉆心的痛,豆大的汗珠瞬即布滿全臉,長劍脫手飛出,“當啷”落地。薛林跟著雙膝一軟,跪在地上,雙手捂襠,大張著嘴卻喊不出聲音來,鮮血沽沽流出,染紅了他的雙手,也染紅了地上的塵土……
寒辰單膝落地,雙手撐地才不致跌倒,“噗——”地吐出一口濃血,嘴角露出殘忍嗜血的笑容:殺手,只求一擊致命,不重招數,為達到一擊致命的目的,可以以自己為餌!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愣住了,凌亂了!
隱濤掩住自己的雙眼,這種錐心之痛,他看一眼就不由得蛋疼無比,這可是確確實實的蛋疼!真疼!雙腿不由地夾緊,退離寒辰幾步,還是郡主這里比較安全。
與他同行的暗衛見狀,急忙跟緊幾步,身子微縮,縮在隱濤身后。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惡毒的身手,把自己當餌送給人家重擊,自己卻聲東擊西,直刺向人家的命根!這股子對自己都不留情的狠勁,世所罕見!那是命根啊,最受不得重擊……難怪內功極高的薛林登時棄械跪地!
安毓秀再度探出頭來,驚呼:“哎呀,姐姐,你把他閹了啊?!這不成太監了嗎?”忙即伸手出蔥白小手遮眼:“非禮勿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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