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扼住緲音喉嚨亦如先前那般狠決,俯首在她耳邊低沉聲說了句什么。然后,緲音驀地抬頭定定望著雪衣絕塵的玉葛,表情怔怔傻傻起來。
直到雪衣掃拂過手腕皮膚,脖頸間傳來一陣舒適冷涼讓她喉嚨中火辣辣的疼感有所減輕,她才回神過來看清眼前帶了無盡憐憫垂俯她的溫潤男子。
緲音看住他,眼中有著不合年紀穿越萬水千山的滄然。他好像很低調,擁有這樣出眾的容貌之前卻刻意隱沒在人群中。他的眼神融若無邊春水,可他的手指卻是寒冷無比。被他橫抱入懷中時,緲音想著,這個男子本該是個溫暖的人,是遭逢過什么變故才令得他雪冷千山般寒涼荒蕪?!
老實說,被這樣的人抱住并不舒服,是一種隨同葬入荒蕪的絕望、荒涼和無助。但回首看了看阿諾,對上那個漁家少年的目光,她無聲低頭下去,輕輕倚偎入了這人懷抱。
“音!”阿諾在玉葛聲后喚了一聲。但惡犬當道,依照現狀,他根本無法有所突破。
眾人驚愕看著當眾赤身裸/體的漁家少年。
阿諾往昔經歷的苦難生活,全部鏤刻在他身上。一道道傷痕,有纜繩刮的,有桅桿倒下時砸的,還有與大魚搏斗時被咬的…。最怵目驚心的,是他兩只臂膀上新舊交痕的創口,有些明顯看出是牙齒所致。
帝子看著這些傷口愣了愣,低頭將自己同樣光裸著的胸口一看,水光茱萸一片艷紅,這些牙齒留下的痕跡還真是相似!暗中咬牙微微一笑,不知是恨意還是無奈。轉身向侍人吩咐,“今日宴散,安排賓客離去。”
他才走離兩步,又被侍人追上兩步問道:“這個人怎么辦?”語間所指,正是阿諾。帝子側首看了看,極不耐煩語道:“扔了!”
當下便有人提腿倒負著阿諾走往海邊。依著主上,便是要將這少年丟入海中,生死由人。阿諾任由半載身子隨著侍人走動姿式晃動,死死看住帝娑華這張略顯妖嬈的臉。就是這個人,今日以非常手段當眾毀掉了他從小到大一心呵護著的自尊。他絕望過,卻沒有徹底喪失自信過。
想到緲音,阿諾臉色死敗起來。她最后一眼是那樣平靜,是真正徹底心服于花宮了么?!
賓客大多散去,少數與花宮有合作意向的貴客則被美貌侍者引導著一一去安排住宿。帝子恍若有思走到海邊,無視女子們紛紛向他投來示好的目光,手掌伸展開,還是那面像征流芳紫殿絕姬身份的佩玉。帝子旋了旋手掌,玉佩清光瑩潤,一道斷線從中橫貫。
怦地一響,耳邊傳來重物落海聲。少量海水潑濺到帝子臉上。帝子冷目凝輝看去,那名漁家少年在海浪中翻騰兩下,很快被海水卷入浪濤深處。負責拋人入海的伺者抬袖擦了擦冷汗,之所以擇此地拋人,是看出先前這少年為主上惹出不少惱事。能看著其人被活活淹死,應該能夠令主上心悅。
但眼前看來,侍人這番盤算根本就是落空。主上根本從頭到尾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少年是生是死!之所以容他長時間存在于眼前,無非是為先前那名紅衣丑顏少女!
帝子隨意看了一眼,正見阿諾最后浮于海上的背影。脊肉猛地收縮,霽眸斂射寒光無限。侍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帝子已如銀魚一般投身入海!
看清帝娑華舉動,侍人目瞪口呆。前一刻還面無表情吩咐不在意生死隨意丟掉,轉眼卻如發現至寶般親自救回!
濕漉漉的二人上岸,阿諾肚腹明顯鼓起,已滄了不少水暈死過去。帝子將他平置于地,用手掌連拍其臉頰數下無果,遂抬頭果斷囑咐侍人:“為他渡氣!”
侍人一臉霉相蹲身照做。心內暗想這要是個絕色美人該有多好!再不濟,便是容貌勘比那玉仙子的也好啊!
最終阿諾劇咳一聲吐水不少,才爭眸一眼看到個男子與自己面對面唇貼唇,氣怒交加到極點,眼中倒翻一下又暈死過去!
帝子使力拍了下他臉,“還真是個臭小子!這點小事都容忍不下!”將阿諾翻轉過來,肩胛骨正中腰間以上,經海水浸潤后,明顯浮現出一朵淡淡白花印記!帝子黑眸深迥透亮,右手修長指間氤氳起一團水霧光亮,將阿諾整個背部彌漫蓋住時,帝子飛速掐了個旁人看不懂的指法,阿諾無意識發出痛苦低吟,似有什么被從他活內活活拔除。
侍人看得一目不眨。主上這是在玩什么神奇的戲法?!
?
霧轉流光,無數白色光點紛若流螢在帝娑華限定的范圍內不能脫離。如同有人執筆連連急落,少頃,光團中綻出朵潔白如芍藥又似牡丹的花朵。
“花宮五衛之白芍,也隨同她轉世并一起出現了么?”帝子淡淡笑著,眸意高深難渡。伸出指試圖觸碰那白花,但那花兒似有靈識,一陣白光幻出,競將帝子震退數步!帝子扣臂站立,口角浸出一絲血來!
蒼白著臉無奈笑道:“又忘記了自己現今也是凡人之軀!”
離去之時,侍人尚是由于見到異像而魂難附體的失神狀態。帝子將阿諾丟在岸邊,旁若無人自去。走出十步,右手五指在背后隨意招了招,隨即那唯一見證之前異像的侍人便如失魂一般怔怔走入海中,直到沒水無歸。
花宮有雅意,有繁華,也有清幽。
風庭聲寂,疏花迭枝,木欞窗外投影重重。
青石地板泛射幽冷,紗蔓低垂,香沉霧濃,屋內被人刻意弄得幽暗無比。唯一光線明亮處,是扇半開小窗。一宵潺潺夜雨初開明,窗外枝橫繁花沾露凝。空中一抹翠尾劃過,落在那執筆而書的渾身沾染清冷男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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