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阿諾,眼前如同出現那雙英氣勃勃的眼睛,心里再度暖和起來。阿諾與阿娘那樣清貧還在堅守渡日,時時微笑互望。她,又有什么資格對周圍一切埋怨不滿?緲音振作起精神,以活躍姿態再次投入。
這晚,花宮幽冥殿,帝子平日起居歇息處。
青枝步步跨階而上時,難抑心頭興奮之感!花宮仆役何止上千!能近顏見到帝子者,不過數百。平時伺于宮主身邊的,除了要擁有端正美貌容顏,身有一項長處是絕不可少的!自從三年前入了花宮,青枝以為自己也將如所有雜役一般在此默默無聞渡日。但自從那個叫緲音的人出現后,她開始頻頻有了近顏目睹宮主的機會。
緲音并不知,每日夜晚,帝子都會暗召青枝入殿。
華衣退卻賞衣散,帝子低首看了看胸口茱萸,抬手揉著眉心問道:“她今日表現如何?”這段時日為著西子琴會的事可沒有少費心。
跪在地上的青枝悄悄抬首看了看,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好看的人,不說他還擁有齊國之富!依她看來,那什么世間第一美男子根本無法與自家主上相比!聲音也就因此格外獻媚動聽,“今日倒是沒出幾件錯事。不過,”抬首看了看帝子,用不確定的聲音道:“她看來好像對所有器具和日常食物之物皆是全然陌生的樣子!”
帝子接過一杯酒飲盡,“正是如此,才需要讓她多鍛煉。”
青枝眼睛閃爍不定,“那是否需要…。”
帝子蹙了眉,“無需照拂,她現在就是一個身份低下的雜役!”
青枝退去,正迎上雪衣逆風行來的玉葛,兩人一個照面,青枝微愣,恭敬叫了聲先生退到一側。玉葛側目看了看,直臨到殿中,清目冷霜雪問及,“廚役乃下作之事!你將她弄去哪里,意欲何為?”
帝子認真看了兩眼,嘖嘖有聲坐直起身,“先生不是心系令徒青蔻,被稱世間女子再難入尊目了么?如今青蔻未醒,先生為何卻對旁人囑心起來?”
玉葛又冷幾分,驀地轉首一邊,“她的血我是取了,但是沒有用。”
帝子不緩不疾一笑,手指入杯沾酒書于桌面,“幽曇具靈性,若非舊主心甘情愿獻血救之,其花仍是難以綻放。”
玉葛凝目看去,桌面上清清楚楚寫著一個“誠”字。
帝子又道:“要得花開,先要得她的心!”
“原來如此。”玉葛轉身欲去,卻又止住回身,“我始終不明你待她心意如何?”
“心意?!先生高估了!”帝子哧地一笑,盛目華光凌人,“我是個再正經不過的商人,她于我是件不可多得的商品!僅此而已!”
玉葛目深迥迥,“她有識音之才,不下名師!宮主如此用人,豈非曲人之才?”
“先生心疼了?”帝子輕輕一笑,正色起來,“那要不由我引薦,先生就在花宮再收一徒如何?”
玉葛轉目一邊,“此生曾銘誓,今生只得青蔻一徒。”
“哦,”帝子眼中精光四射,“若是她主動求拜先生為師呢?”
玉葛定了定,靜望帝子語道:“奇才難得!雖不能入我手下,但還是希望宮主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給她一個好的安排。”
帝子起身走到臨水殿邊,指著兩個鳥籠言道:“這兩只鳥都是產于西臨的金絲媚,先生能看出它們的區別么?”
玉葛凝目看了看,“并無差別。”
帝子笑而分指,“一只是我殿中自小育出,另一只則是西臨國密林中捕捉來的野鳥。此時看來并無太大差異,”將籠門打開,看著兩只金翅鳥啁啾同入夜色,“花宮上下皆忙于準備琴會,算來已經有三日沒有喂食了!”
玉葛靜眸凝輝。
帝子笑望夜色。直到盞茶功夫,殿外夜空中撲翅連響,帝子伸出臂去,鳥兒自動落在他肩膀。帝子摸入袖中取出鳥食,且喂食且語,“這只是我親手伺養長大的,活動范圍從來不離花宮十里。”鳥兒吃食飽后,啾啾歪頭在帝子頸間摩挲數下,自動飛回籠中。
帝子回望,“險些忘記了先生也伺有一鳥叫小綠吧!我這些鳥兒可比不過先生的那般通靈會說話。”
玉葛無聲動了動僵硬的唇。帝娑華留人在此,就是為看他這般如此戲鳥?
半空又有翅響,二人共同抬望。卻是另一只金絲媚歸來,入殿一個低徘,在帝子掌心吐下一物。帝子自取鳥食伺之,另一手兩指捏起鳥兒銜來的東西對光細看,“這是西子海向西山嶺上生長的落紅果,長于千丈絕壁人力難取,治療痰癥有奇效,一顆價值百銀。這只鳥從小野化生長,野外適應及飛翔能力都遠勝先前歸來這只。故而只要主家指定目標物,哪怕百里距離,此鳥亦能完成任務。”
帝子伸指欲摩娑鳥兒腦袋,卻被那東西連跳數下靈活躲過,飛到數步外柱子上帶著警惕與帝子對視。帝子無奈狀看向玉葛,“瞧瞧,野化長大的就是這么不馴。哪怕是你用非常手段令得它暫時屈服。”
回想到華宴上緲音自稱小丑時的調皮詰靈,玉葛亦失聲而笑,“這只倒真是有些像她!”
帝子微笑,“不,她是另外一只。”
“不解。”玉葛搖首。
帝子將鳥食放入籠中,也不去多管,那只野化的金絲媚再三顧視,確定無人注目后才試試跳跳入了籠子。
帝子歸于榻,捏唇打個唿哨,家養金絲媚歡快鳴了聲飛來他掌中。以指調之,貼首繞頸極盡親媚。帝子卻詭異一笑,兩指輕輕一捏,鳥兒在他指間啾啾困難叫了兩聲即垂下頭去。帝子將鳥尸拋出,“依人而食,不自立無防備心,便是這般輕易任人擺弄生死!”
半倚半笑,姿態邪魅入骨,“絕姬之女,少小年紀便擁常人百十年方能積練出的識木辨音之能,必是如這圈養之鳥一般被人呵護長大!有絕藝在身卻連日常炊事都陌生至極,如此缺乏自理能力焉能獨自立世?!
再則,此后其身處非流芳乃世間道,并無時時刻刻能對她相護之人。花宮雖會給她一個天地,但前提是她必須能為花宮換取更大商機。于此,讓她擺脫對別人的慣性依賴,如野生鳥類那樣擁有在各種環境下的獨立生存和應變能力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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