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璃嘉定三十二年三月十五,東璃皇后夜氏曦兒薨,舉國服國喪三年……
據史料記載:華帝此生唯一的皇后夜氏曦兒生于嘉定十三年,猝于嘉定三十二年,年僅十九歲……
對于天下人而言,夜曦的一生有太多的神秘色彩與未解之謎,只是,這些旁人不得而知的宮廷秘事早已經隨著她的逝去,化為一縷灰燼,消失在三月芳菲的桃花深處,多年后終只是史書上的一章筆墨……
人這一生,本就有太多的遺憾與不得而知……沒人能夠避免……
東璃嘉定三十二年八月,東璃年僅二十四歲的國君華帝親自帶兵,揮軍龍騰,不過兩個月時間,龍騰的半壁江山早已在他東璃戰馬的鐵蹄下盡數破碎……
宮里近身服侍過帝后的人都依稀記得,東璃皇后曾經在夜闌初登大寶時,幫他整著華麗的冠服,伏在他胸口這樣說:“我的夫君啊,還不到二十五歲呢?就要南征北戰,從此以后必須挑起天下大任,想想還真讓人心疼呢……”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皇后靠在華帝心口,低低的許諾著,“君傾放心,我定陪在你身邊,一起鑄造一個太平盛世……一個屬于我們二人的太平傳奇……”
無人知道,經歷多次戰亂的東璃到底哪來的巨額軍費,能讓原本茍延殘喘的軍隊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迅速恢復;就好比無人知道為何華帝夜闌明明還不到二十五,這個本該意氣風發的年紀,卻已經兩鬢斑白如雪,眉間掩著些許說不出的哀怨與荒涼,像極了曾經的某人……
這一世,他們想過各種結局,卻無奈,命運,再次負了他們……
龍騰皇宮內,兩個人跪在地上,毅然決然的對著那高高在上的人,毫不示弱的說,“臣,懇請皇上恩準臣父子告老還鄉……”
“夢相,現下正是國難當頭之際,你真要扔下這個你守了半輩子的江山……留朕一人?”千傲在哀求,他知道,只要夢墨,夢啟離開,龍騰必將蒙難……
雖然那人現下還叫他‘陛下’,可是,他早已經沒有了求他留下的理由了……
“求皇上成全……”夢墨聲聲清冷,透著不可動搖的決絕……
“夢相,你就如此恨我?”
怎么會不恨?夢墨這一輩子,他妻子曲靜這一輩子都是為了皇家天下,將置生死于度外,早就沒了退路,他們不求榮華富貴,只盼能共聚天倫,一家人能得安生,可臨了了,卻還要看著自己的女兒死在自己護了那么多年的人的手上……兩次……
試問,天下哪個父母受得了?
“陛下說笑了,草民,不敢……”夢啟低著頭,恭敬的說著。
只是,這聲‘草民’過后,他夢家和皇室便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呵呵……是朕……對不起你們夢家……”他不明意味的笑笑……
“夢將軍也要走嗎?難不成卿也要告老還鄉?”
“回皇上,父母在,不遠游……父母既然決定要回鄉,我這個做兒子的理當陪在他們身邊,以盡孝道……”夢啟頓了頓,“昨兒,我夢到汐兒了,她委托我,必定要替她好好照顧父母親……”這么幾年的摸爬滾打,如今的夢啟已經學會了官場上的逢場作戲和輕言輕笑……
“……”大殿上一片寂靜。
“準奏……退朝……”千傲揮了揮手,屏退了眾人……一個人靜靜的待在大殿之上,呆呆的望著這滿眼的富麗堂皇……
“汐兒……當年下的咒終于還是實現了,我果然失去了自己最珍視的東西——天下和你……”
很久很久以前:
“……天下作證,我千傲對天起誓,今生只娶夢氏汐兒一人為妻,如違此誓,我將失去我最珍視的東西……”
龍騰六十一年,正值東璃嘉定三十二年,龍騰在位最長的丞相夢墨和龍騰最年輕的將軍夢啟齊齊告老歸田,龍騰的朝堂頃刻之間崩塌,大臣們如無頭的蒼蠅,忙的不可開交,加之祭靈閣名下所有資產全數停止運營,國家動蕩,龍騰國運江河日下……
同年十月,東璃軍隊攻破龍騰都城,堇侯千傲用隨身佩劍自刎于王座,這個曾經最鼎盛的王朝,在這一刻,滅了……
接下來的三年,東璃軍隊橫掃南淵,東璃的版圖達到史上最大,結束了天下三分的局面,華帝,也因此真正成為一統天下的帝王……
東璃嘉定三十五年秋,華帝夜闌舉行盛大的即位大典,他一身明黃的華服,第一次將散起的鬢發悉數盤到皇冠里……英俊而剛毅……
早就沒了以前的哀怨憂愁,眼里有的只是一貫的堅定與決絕,冷漠與籌謀……
只是,從那以后,卻從未見華帝真正笑過……
他揚著明黃的廣袖,威嚴的坐到那九五之位上,“追封皇后夜氏曦兒為靜莊皇后,入奉太廟……自即日起,改國號為‘曦回’……”
誰,在低眉的一瞬,淚濕眼底,“曦兒……聽見了嗎?我,在等你回來……”
天下在華帝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成就了數百年來百姓日思夜想的盛世夢……
只是,華帝這一生,卻是空置了后宮,膝下只有太子夜落這一個孩子……
“洛兒……到父皇這來……”閑暇時刻,他依舊是一襲青衣,只是,他的皇宮里再也沒有一個人能穿紅裝……
“父皇……”那孩子乖巧的跑過來,撲到他懷里……
“洛兒,過幾日陪父皇去一趟滄州吧!”他看著蒙蒙的天,“這兒的天氣不好,再也沒有那樣的月色如水……”
“沒有啊?父皇……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么亮……”
那孩子指著天上明明朗朗的那彎上弦月……
“父皇,他們說,那不是星星……是月亮……”孩子嘟著嘴。
他厲聲駁斥“胡說……那明明就是星星……只是被咬了一口罷了……”只是抬起頭,一抹哀戚從眼底劃過……
自從皇后去世之后,朝中大臣們便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她,而華帝似乎也忘卻了,不再提起……
只是,他卻會時常看著缺月傻笑,對著飛星流淚……
原來有些傷,不是忘了,只是一提,便會有切膚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