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歡顏這才了解那老頭為什么一定要他們帶上這頭驢了,山路崎嶇不說,還盡是些野草深深的小路,再加上前不久的那場雨,這路泥濘的真是夠慘。
一開始兩人并沒想過要坐上車,可這一路行來發覺不坐上去還真是不行,于是他們對望一眼,齊齊跳上車后座,再顧不得旁的了。
待兩人坐上車,對望一眼,各自又趕緊轉開眼,心中笑意都有些憋不住,他們兩人原本均出身不凡,氣質都頗為出眾,尤其是阿離,穿用都是上佳之物,可如今,一身華貴衣衫都皺得不成樣子,下擺處更是濺有無數泥,硬生生把個富家公子變成了鄉下土財主。
就再這詭異的氣氛中,瞎眼的老驢慢慢的帶著他們走出了大山。
下午的攏平城外,終于出現了他們兩人的身影。
此時已經夕陽西下,最后一抹余輝正灑耀大地,城門將關,兩人趁著最后機會進到城中。
站在川流如織的大街上,歡顏抬眼看了看阿離,想了又想,終于說道:“我該走了。”她已經眼尖的看到一隊訓練有素的人正在向他們靠攏,為首者一臉的激動,想必是他的手下。
阿離點頭,欲言又止道:“我外公家就在城中,你……”大有邀請之意。
歡顏看著他溫潤如暖玉的黑眸,心中忽然有些迷惑,油然生起一種順從他意的感覺,卻是在下一刻又驚醒,立即搖頭打斷他的話道:“我還有事,現在得走了,接應你的人已來,我就不耽擱你的事了,有緣再見!”話說的斬金截鐵,毫無回轉之意。
阿離與她相處幾日,早以明白她的性格,便不再多說,略施一禮,便轉身而去,歡顏一急,忙道:“喂……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阿離愕然回頭,看見她面上帶著薄怒,轉念一想,差點笑出聲,頓了頓從腰間摘下一塊環型玉佩來道:“上次事情緊急,所以對你多有欺瞞,還請見諒,此物是我從小所持,從未離過身,今日便贈與姑娘,希望不要再介意。”
歡顏登時粉面生霞,瞪著他不語,果然如她所料一般,他口中所謂的“毒藥”竟真的是他編造出來的騙人之語,虧她一路上還心中泛愁,提心吊膽,原來……當下心中郁悶之狀,足以殺人。
可現在看到他滿臉誠懇,又不知怎的又怒不起來,心中百轉千回,最后拿了那塊玉佩就走。
他的手下早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此時見一陌生女子大刺刺的拿了自家公子的家傳寶貝不說,態度還如此倨傲,頓時心中均有不服之氣,為首那人正好說話阻攔,阿離似乎已經預料他動作一般,冷冷的一眼掃來,他噤若寒蟬,立即不敢再說話。
歡顏倒完全沒注意到這一番小動作,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在意,天下之人何其多,若是人人都去注意,還不得將自己累死,是以她心中雖然仍是不爽快,卻別絕不回頭,腳下步子加快,轉過幾個彎便不見了。
阿離目送她走遠,才回身道:“你們記住,我一人從云洲到攏平,沒有第二人在我身邊,知道了么?”說話之時,掩蓋不住的凜然之氣油然而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心中一跳,齊齊應“是”
阿離點點頭,坐上他們牽來的馬,蹄聲得得,往城北而去。
而在路旁的客棧上,卻有一人眼泛精光,他手持酒杯喃喃自語:“又遇上了,真是有緣……”一笑擲杯,跟著歡顏的背影而去。
歡顏步履輕快的走遠,手中觸手生溫的玉佩似乎越來越燙手,她不禁皺眉仔細一看,卻是一塊品質極佳的養脂白玉,觸之溫潤滑膩,觀之粉白細致,實在是件難得的好東西。
她看的清楚,當即倒抽口冷氣,這東西別說外界,就連宮中恐怕也是難得,想必在阿離身上也是件有特殊意義的物件,自己一氣之下沒看清楚接了過來,實在是失策。
轉過頭來想去還他,卻發現自己一陣急奔,早已走遠,她回身走了幾步,忽又轉念一想,自己被他白白騙了那么久,拿他件東西補償一下也未嘗不可,于是又停下步子,轉身向前而去。
她本是想立即轉回山莊,卻又想了想,來到一間醫館之中,她進得來后,舉目四顧,發覺果然與印象中大大不同,不由得嘆了口氣。
這醫館本也是山莊產業,表面上是正經營生,暗地里與那家客棧一樣,是用來收集情報,傳遞消息的暗樁,她現在進來,本是想探聽下消息,順便試探下山壯如今情形到底如何,結果一看之下,立即心驚,這醫館從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是普通人,半個會功夫的人都沒有,往日的暗記一概不見,顯然這暗樁要么撤走了,要么被人發現而拔掉了。
她站了半晌,回過神后轉身就欲出去,卻被一旁的老大夫叫住:“姑娘,你是有什么為難之事?我看你面白無血,身體不佳,可要開副藥來喝?”
歡顏皺眉道:“不用!”忽然想起一事,轉身就在他身前坐下道:“你醫術如何?”
“全攏平不敢說第一,卻也講究過的去。”老大夫摸著胡子答。
“那好。”歡顏伸出手腕:“你幫我看看吧。”
老大夫伸手搭在她腕脈上,一邊摸著胡子一邊做側耳傾聽狀,歡顏緊緊盯著他,試圖在他面上看出自己的情形好壞來,卻是一無所獲。
半晌后他終于收回手對歡顏道:“姑娘前些日子想必受過外傷,恩,看來還不輕,不然氣血也不會受損,不過好在上的藥極的對癥,又服過上好的良藥,內外齊下,姑娘的傷勢才會好的這么快。”他取過筆來寫下藥方道:“這幾副藥抓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能益氣補血,雖比不上姑娘之前服過的好藥,卻也差不到哪去。”說完遞過藥方,歡顏默默接過。
她這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心中的怪異念頭是什么了,她身體由于早年急于求成,早已埋下隱患,那次在云洲,那箭上之毒又無比厲害,怎會在一種藥膏的作用下傷口會好的如此之快,連泡上一晚江水都沒事,原來阿離早就偷偷的給自己服下治療內傷的藥了。
那么,是哪一次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吃下的呢,一路上兩人同吃的東西不少,暗理說他下藥機會很多,可她一轉念,就想到兩在草廬交手時,他的一吻之下,那從他唇間滑進自己嘴中的藥丸……
原來,這是良藥,而不是自己一直認為的毒藥。
而他為什么要給自己吃能救命的藥呢,想必是當時情形緊張,他不得已而為之吧,犧牲一顆藥,總比糊里糊涂丟掉性命來得好,畢竟當時,歡顏滿身殺氣,身份未明。
想通一切,歡顏嘴角現出微笑,轉身出門,連藥也沒抓了,丟下一塊銀子就走,這抹難得的微笑不但看呆了抓藥的小伙計,更看呆了跟隨她而至的英挺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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