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煎雪—銀臨—單曲循環==是夜。
青棠老實端正的坐在床榻前,微微垂了眼皮。盡量讓自己不去過多的注意遠處窗前站著的男人。
她安然的不出一絲聲響,心里卻是焦急不安。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小手微微滲出了些汗珠,不一會兒,手掌心便潮濕一片。
睫毛微微抖動,輕輕抬眸風輕云淡的看了一眼窗前挺拔的身影。他,原來就是言王爺言北柯。他還是一身大紅喜袍,看不到他的臉,可背影卻是看得清楚,那孤零零的身姿,平白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紅燭撲哧撲哧的燃著,慢慢的化作鮮紅的燭淚,順著燭身慢慢的滑落。
青棠有些乏了,眼皮開始慢慢的打架,眼看著依舊站著的言北柯慢慢的變小,然后……沒有了。
她閉上了眼睛。
言北柯微微側身,涼涼的月光映的他的側臉有些蒼白,他抿唇看著床上坐的端正,卻閉著眼睛的女子,抬了步子,輕輕走過去。
面無表情的看著睡的香甜的青棠,慢慢抬起修長的手,在觸到她頭飾上的珠簾時而頓住,幽黑的眼瞳微微轉了半圈,像是在遲疑什么。
隨后,他無所謂的用那修長的手指狠狠的打亂那些珠簾。抱臂看著她。
青棠被珠子打到臉,有些吃痛的醒來。還未反應過什么,便有一個冰涼的手掌覆上她的臉頰。
她心下一緊,怎么會有人有這般冰涼的體溫。抬頭對上那雙冰冰的幽潭,青棠真的很真切的感到一股冷寂的氣息直滲心間。
言北柯只是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長而密的睫毛微微垂著,像是在考慮什么。
青棠不明所以,有些忌憚的看著他。
言北柯看著她有些害怕又有些迷茫的樣子心頭微微一動。卻是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冰冷的聲音慢慢傳來:“本王該叫你連青檸呢……還是連青棠呢?嗯?”
好聽的聲音說的卻是傷人的話。感受到他的手指在加大力度,青棠幾乎要叫出來,可是她沒有,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沒有哭,任由他一點一點的捏住她的下頜,越來越痛。倔強的看著他,卻是不答一句話。
言北柯沒有聽到應有的回答,倒也沒了興趣,用力將衣袖一拂,青棠就趴在了地上。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紅衣女子:“連青棠。”
青棠微微側頭,狼狽的趴在冰冷的地上無聲的看他,不知他又想做甚,是打?是罵?隨意,任君處置。本來,替嫁就是她的錯。
言北柯冰冷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想必,你也知道父皇將連家女兒嫁到王府的目的。本王之所以沒有拆穿你,是顧及到你連府的顏面!”
青棠心下冷笑,這么說,她還要好好感謝他給她的罪受了?
“既然連青檸不愿嫁,那你來也未嘗不可。反正,目的都是一樣的。”言北柯蹲下去,她背著月光,言北柯有些看不真切她的臉。
繼續輕輕吐出一句話:“以后,只管好好做你的掛牌言王妃。”
青棠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她有些心寒,她可是做錯了什么?這般說與她聽,是以為她貪圖這王妃之位,貪圖他的歡愛嗎?
“青棠知道。此生,青棠自始至終都會記得擺正自己的位置,更不會奢求王爺的寵愛。”微微垂眸。既然已經嫁了,又豈有后悔的地步?也是為了讓爹爹放心,讓姐姐幸福吧,她能過的很好,不用再讓爹爹操心。
言北柯微微彎了嘴角:“很好。”彎腰起身,背了手于身后,伸出一只手來,對著她道:“本王喜歡聽話聰明的女人。”
微微仰頭看著情緒忽高忽低的男子,青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在了他的冰冷的掌心。
微微一用力,青棠就被言北柯拉了起來。
他開始自顧自的更衣,最后只剩下一身白色里衣。言北柯詫異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動的青棠,微微挑眉,諷刺的道:“怎么?不想歇息?還是想站著睡覺?”
青棠猶豫不決,他……都說了不會愛上她,那……慢吞吞的解下腰帶,將喜袍放到一旁。然后將頭頂上的發飾一一摘下,盡管她已經很明確的告訴自己要沉著,可是發釵還是勾住了她的長發,她有些手忙腳亂。因為他一直在一旁冷冷的看著。
言北柯有興趣的看著銅鏡前慌亂的女子,赤腳走過去,輕輕將她纏繞發釵上的頭發放下來。
感受到頭頂上那雙修長的手在給她順發,她有些欣慰,微微松了口氣,幸好,他沒有諷刺的來一句:怎么,笨得連發釵也拿不下來?
烏黑的瀑布長發披肩散落,她站起來,也只穿了里衣,有些瑟瑟發抖。
言北柯指著床,命令的口氣道:“你去里面睡。”
青棠惦著腳尖走至床邊,爬到里面,蓋上溫暖的被子。然后躺好,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言北柯也躺了下來,掀開被子便閉了眼睛。沒有理會一旁戒備的青棠。
青棠微微松了一口氣,側耳聽了聽,好久,都沒有他的聲音。這才擁著被子安心的睡下。“扣扣!”
青棠微微睜開惺忪睡眸,側了個身打算繼續睡。
“扣扣扣!”
門外的敲門聲依舊不依不饒,青棠錯以為還是在自己的書香閨房。不滿的顰眉嘟囔:“如歌莫吵了!再讓我睡一會兒!”
清脆的聲音卻突然響起:“王妃,奴婢是奉王爺之命來幫您梳洗打扮的。”
青棠立馬睜了眼,清晨的縷縷陽光透過窗棱折射到床邊,刺眼的光亮讓她有了些意識。下巴還有昨夜的那修長手指捏的酸痛,青棠微微恍了神,原來,她早已不再是以前自由自在的她了。“進來吧。”
“奴婢翠竹、綠葉見過王妃!”兩個穿著丫鬟服飾,束著丫鬟發髻的丫頭規矩的給青棠請安。
青棠有些不適應,卻還是勉強的點了點頭:“不必多禮。可見過我的貼身丫鬟如歌?”
名喚翠竹的碧衣丫頭小心翼翼的給青棠插著珠釵邊答道:“如歌姐姐一大早便被王爺喚去洗衣閣拿衣物了,想來應是快回來了。”
青棠垂眸,長長的睫毛覆蓋出一片剛好的陰影,此時的她是安靜溫婉的。可是,饒是她這般溫婉的性子卻也有些不滿,他何以要使喚她的人?王府上下多的是丫頭不是么,還是,要給她一個警告?告訴她,不要妄想囂張?
青棠不知,也不愿過多的揣測。
丫頭給她上妝,無意間總是會碰到她的下巴,那絲絲的痛意,總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他那寒冷的雙眸。睫毛微微顫動,她想,她還是有些怕他的。
“小姐……不,王妃,這是王爺特意吩咐今日要穿的衣裳。”如歌氣喘吁吁的跑來,雙手里捧著一件藍色的宮裝。小臉鼻尖都被凍的通紅。
青棠微微一笑,轉身對著翠竹道:“你倆且下去領賞吧,留下如歌來照料便好。”
兩人服了身便退了出去,輕輕關了門,將外面的風雪都隔絕于外。
如歌見沒了外人便又活潑了起來,滔滔不絕:“小姐,外面天氣尚冷,你可要多穿些衣裳,如歌都要被冰成雪人啦!”
“知道了。你先自己去火爐取暖,我自己更衣。”青棠輕輕拿起那套衣服,搭在手臂上,指了指香爐那旁,示意如歌可以去取暖了。
如歌輕巧的蹦著去紫煙爐取暖,而青棠則是去換衣。
她本就不是什么矯情的人,自己更衣也沒什么,她也不適應別人來侍候。如歌自小倒也了解她的脾性,也不強求。
“王爺。”當青棠看到門口的那個冷寂身影時,還是有些忌憚,也有些不屑。何以要怕他?他們自己過自己的,井水不犯河水,不是也很好嗎?
她只是依規矩,乖巧端莊的給他行禮,這是父親教的,皇家人不比自家,要時刻注意禮節,切莫大意了去。否則,任何一個錯誤都會讓你之前的好蕩然無存。
言北柯微微頷首,看著不遠處一身藍色暖袍的女子,不得不說,這衣服很適合她,大方美麗。她安靜的垂著頭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兩手交扶放在一側,臉色有些蒼白,讓她有了一番病態美。
“起身吧。”言北柯看了她一眼,“若是一切都以準備好,那便隨本王進宮。”說完,他便轉身離去,瀟灑不留戀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剛剛新婚燕爾的王爺。
如歌微微掂了腳尖,看到那個強勢的王爺離去,她才小心翼翼的看了青棠一眼,然后怯生生的開口:“王妃……王爺他……”
青棠苦澀一笑:“想問什么便問吧。”
“是不是……王爺不喜歡王妃,所以,才要這般冷落王妃嗎?”如歌艱難的吐出這句話,她雖然還小,但是她卻能觀察到王爺是不喜歡王妃的。
青棠瞌了眸:“不止,或許他還以為我是一個貪戀王妃之位,貪戀榮華富貴的人呢。”
如歌急忙開口辯解:“才不是的呢……王妃不是這樣的人。如歌知道。”
青棠睜開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黑白分明的眼球很明亮,她輕輕嘆了口氣道:“走吧。”
有些事,是需要時間來證明的。而不是你相信別人嘴里的無數個我。
“參見父皇,母后。”
青棠同言北柯在華麗的大殿里給當今皇上皇后行大禮。
青棠真的有些緊張,甚至她都不敢抬頭直視上面兩人的眼睛,那是天子啊!多么的高高在上,從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然也會與皇家人扯上關系。
如果可以重來,她一定不要再來到這里,也一定不要加入那場荒唐的錯嫁,說她懦弱也好,說她自私也罷,不過都是為了自己。
“抬起頭來,讓母后好好看看。”
一個溫軟卻又蘊藏些嚴厲的聲音響起。
青棠微微緊了緊自己的手,應該,不會被識破吧?畢竟沒有幾人見過她的。
她微微抬了下巴,望向華座上的女人。她約莫是三十歲的年紀,卻依舊年輕,皮膚吹彈可破,化了濃濃的紅妝,頭戴朱冠,身著鳳衣,犀利的雙眼打量著青棠,那年輕的樣子,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做了母親的人。
青棠不懼的對上她的鳳眸,此刻她更應該要坦然些。
這時,寧皇后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她不美卻也清秀,如秋水的眸子就那么淡淡的直視著她,不卑不亢,那份安靜與淡然竟讓她有些吃驚,試問是怎樣的生活環境才能讓這女子如此的波瀾不驚,寵辱不變。
寧皇后不緊不慢的收回了視線,轉頭笑道:“皇上,臣妾看這媳婦很優秀呢,多虧了皇上給北柯選了個大大方方的媳婦。”
青棠這才移開視線,看向一旁的皇帝。只見他身著明黃色袍子,袍邊是絲絲金線繡制的飛龍,雖然表面和藹可親,眉宇間卻仍然存在著與生俱來的霸氣。
他溫和的笑了笑:“如此甚好。天涼了,倒也不必行此大禮,快些起來吧。”
青棠低低應了一聲,便站起了身,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言北柯,他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自來了,倒也一句話未說,只管站著。
接下來便是賜座,然后都是長長的談話,所幸看似嚴厲的皇后沒有為難她,青棠每一句話都是左右斟酌才說出口,一個時辰下來,簡直覺得整個人都要累壞了。
可是卻只能強撐著,言北柯簡直就是來當花瓶的,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言,陰沉的臉好像是誰搶了他家的銀子一樣。饒是這般,座上的皇上皇后倒也沒問他什么。就好像他真的不存在一樣。
青棠扯著笑容,心下卻緊張到虛脫,這種詭異的氣氛,究竟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