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常常在想,要是自己現在已經垂暮之年了,該有多好,不用想,不用理,不用愁,坐在院子里閑看云卷云舒,花開花落,只可惜離那閑適的日子還有若干年。
想到此處,無名搖搖頭捂嘴苦笑,抬頭望去,擔心的身影終于出現了,心瞬間安定了,眸子定格在遠處雪地中朝自己緩緩而來的冷紅歌,心中莫名的溫暖,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花,朝著不再是艷紅的身影走去,即使是粗布農衣,也擋不住他天生的高貴冷艷。
冷紅歌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紫色身影,嘴角揚起一個完美的弧線,那般瘦小的身軀,蘊藏著無盡的溫暖,恬靜的氣息讓自己莫名的無比安心。
一個走來,一個走去,彼此都在靠近著,兩兩相視而笑。
無名怔住了,過來好半響,才從他艷美無邊的笑容中反應過來,“笑什么笑得那么的開心?”
宛如流星般的眸子一轉,一絲俏皮笑道“當然是笑你”。
“我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開心的地方?”無名本想接過冷紅歌滿手提著藥材,想替他分擔一些,卻不料被他反身避開了,眸子疑惑的看著他。
他卻將另一只提著藥材的手伸到無名面前,“你提這個就好了,這個輕些”。
無名乖乖的接過藥材,這是他和福大叔上山采來的草藥,見他衣角無膝蓋上都是泥土,想來必定是山路崎嶇不好走,不然也不會去如此之久,“怎么不見福大叔與你一起回來?”
“他去市集了”并肩與無名緩緩而行,身后留下一路或深或淺的腳步印緊隨腳下。
靜靜的走著,半響,無名道“你剛剛到底笑我什么?”
“不告訴你”。
“切,不說就算”,賭氣的加快腳下的步伐,將冷紅歌甩在身后。
身后轉來冷紅歌的哈哈大笑,轉頭怒瞪著他,“快走了,我頭都快被你氣暈了”。
冷紅歌加快步劃,跟上無名的腳步,側著臉看假裝怒氣的無名,女子嬌羞的姿態盡顯,若是可以,他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有她陪在身邊,陪到他都已經白發蒼蒼,看盡她的喜怒哀樂,陪她看日出日落,笑談江湖。
喝過湯藥后,無名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沒過一會就睡著了,這一覺無名睡得很安穩,不再是惡夢連連。
冷紅歌靜靜的守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無名,目光溫暖而深情,良久,才起身離開。
皺著眉頭看與福嬸吵得面紅耳赤的黃衣女子,輕聲道“福嬸,何事如此爭吵?”
福嬸皺著眉頭,動動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過了好半響,拂袖怒道“你還是問她吧!”
還未等冷紅歌問及,黃衣女子便開心的挽著冷紅歌的衣袖,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叫文雅,是你的救命恩人”。
冷紅歌抽開手上的芊芊細手,與她保持距離,有些疑惑的看向福嬸,他一醒來便在福嬸家中,一直都以為是福嬸救了自己和無名,其中福嬸是怎么救他和無名的,冷紅歌一直都沒有去了解,現在看來是事中曲折,另有隱情,只見福嬸點點頭,表示文雅說的是真的。 冷紅歌搖搖頭,不同于對福嬸的態度,冷紅歌語氣冷淡,并不因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有絲毫的客氣,疏離卻客套“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日必當厚謝”。
文雅倒也不在乎冷紅歌的態度,冰冷的涼風吹起冷紅歌的發絲,上下飛舞的發絲擋在他的側臉上,顯得若隱若現,絕美而邪魅,文雅不禁有些看得走神,嬌羞道“你可知道,我家族的女子在未出嫁前是不可以碰任何男子,一旦碰了,要么那男子成為自己的夫君,要么自己以死證明清白”。
站在一旁的福嬸以及與文雅一同走來的男子皆是一陣慌亂,福嬸動動嘴唇,和那男子一樣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冷紅歌側著身子,眸子似乎要穿過一切阻隔視線的障礙物,看到熟睡中的恬靜女子,目光深情而溫柔,聲音卻冰冷得可以凍傷人心,“那與我有何關?”
文雅被他冰冷的話驚得后退一步,不敢相信此時的男子就是之前和那紫衣女子行走于雪地中溫文爾雅開懷大笑的男子是同一人,握緊拳頭,似乎要給自己加足勇氣,擲地有聲道“你娶我就是給我最大的報恩”。
冷紅歌轉身對著她,眼神冰冷,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屑,“不可能”。
“你會娶我的,一定會娶的”目光撞上他冰冷的瞳眸,她渴望他之前注視在那紫衣女子身上的溫柔目光,可以注視在她的身上,即使是飛蛾撲火,她也會奮不顧身的往下跳。
她只因為看了一眼,看了一眼他注視著紫衣女子的目光,她便沉淪,沉淪在他溢滿無限柔情的眸子中,即使那目光不是注視著她的。
她想,原來有時候緣分可以如此的簡單,一個眼神,就可以認定一個人,癡情一生。
走在雪地上,文雅還是忍不住回頭,可是那個讓自己癡癡念念的身影已經不在原處了,心中莫名苦苦的,眼睛澀澀的。
待無名醒來時,已經是日落時分,夕陽為遠處的山峰渡上了一層金邊,無名不知道何時突然覺得這個冬天有些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似乎不再那么的抵觸溫熱。
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不再那么的恨冷紅歌。
入夜,他們一群人圍在桌子上吃飯,這對于福嬸家來說,這般豐盛的晚餐也只有在過年時,才會享用,如今卻絲毫不吝嗇的拿出來招待我們。
福嬸猛夾著雞肉往無名的碗中放去,說道“紅歌娘子,你多吃點,看著你那被風一吹就走的小身板,我就心疼”。
無名看著宛如小山般的飯菜,有些哭笑不得,“福嬸,你還是夾給福大叔吧!如果福大叔那同樣被風一吹就走的身板,你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福大叔很瘦,不過瘦得很結實,沒有一絲贅肉。
福嬸指著無名,紅著臉嬌嗔道“好你個丫頭,竟然打趣我”又對著冷紅歌道“紅歌,你也不管管你家娘子,瞧你把她寵得,都無法無天了”。
雖然是反駁著無名,可手上卻也沒有停下,夾著好菜就往福大叔碗中送去,絲毫不顧慮自己,而福大叔就靜靜的看著她,眼中盡是滿滿的寵愛,看得無名好生羨慕。
他們過著平凡卻又真實的生活,磕磕碰碰總是難免的,卻從不會大聲說話,一直生活在彼此的世界中,誰也離不開誰。
冷紅歌放下碗筷,看著低頭猛趴飯的無名,柔聲道“她開心就好”。
福嬸一臉羨慕,嘖嘖道“你遲早會栽在你娘子手上”。
“我甘之如飴”。
無名怔住了,低著頭,眸子蒙上了一層厚厚的云霧,看不清任何東西,耳邊卻清晰的回響著冷紅歌的話。
就在這時,突然有幾個男子闖進來,和樂的氣氛一下子就被破壞了,略帶著威脅的語氣道“請冷公子與我們走一趟,我家小姐有請”。
冷紅歌不驚不慌的,動作很是優雅的吃完飯,對著無名道“我去去就來”。
“紅歌……”無名扯著冷紅歌的衣袖,無比自然的喊出曾經的昵稱,無名一直以為,這個在心中吶喊了無數次的稱呼,當再次呼喚出時,會無比的陌生與疏離。
原來不是。
冷紅歌楞楞的看著無名,眸中印滿了無名擔憂的雙眼,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又或者不是,仿佛在前世般無名就是這樣親密的稱呼自己,一把拉住無名,無名由于失去重心而跌入冷紅歌的懷中。
冷紅歌抱得很緊,很緊,仿佛要將無名揉入自己的骨血中,與自己混為一起,“等我回來”。
無名沒有反手抱著他,也沒有允諾他,他們之間的承諾一直都沒有兌現過,她害怕這次也是一樣。
對未知的未來她沒有信心。
這樣的鴕鳥心態,從她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就一直保持著,有些情,她不是不想抓住,而是怕抓住后,身后便是無盡的深淵,深不見底。
良久,冷紅歌才放開無名,定定的看了一眼無名,轉身便離開了,無名抓著門板,望著漸漸消失的漆黑的夜晚中的身影,她不明白,為什么在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地方,也會有人找他,況且從剛剛那些人請人的架勢上來看,冷紅歌應邀的應該是鴻門宴。
福嬸走過來將無名在午睡時,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無名,原來是冷紅歌惹的桃花債。
這時福大叔走到門的另一邊,同樣看著冷紅歌消失的方向,對無名感嘆道“紅歌待你真的是極好的”。
無名扯開嘴角,笑得很是苦澀,她知道,從他奮不顧身跳下懸崖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知道,他對她好,而且他寵她,寵得無法無天。
只是有些事情,她還是始終不能忘懷。
“用這里看”福大叔指了指心臟的地方,又道“你會看到很多你不曾看到的事情”。
無名看著外面楞楞的發呆,曾經夏修也和她說過同樣的話,他說冷紅歌對她好,是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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