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凈過面,換上自制的“睡衣”,歪在軟榻上看書。這種純棉布的寬大袍子,云初給琴娘、劍蘭她們每人都做了一件,只是琴娘一直閑古怪不穿,卻仔細收起來,當寶貝一樣。鈴蘭倒是喜歡得很,自己又繡上了朵海棠花,大熱天總是穿這在后院里來回跑,每次都被琴娘訓斥。
云初讓琴娘、簫娘她們先回去休息,留下墨蘭和蕙蘭陪著她。
“小姐……”墨蘭剪完燈花,放下剪子,似有話要說,又怕打擾了云初看書。
“恩?想說什么呢?”云初抬起頭,看到墨蘭微皺眉頭的小臉。
“小姐過了重陽就滿十三周歲了,會不會……?”墨蘭小心翼翼地問道。
“想到什么就說,你總是這么吞吞吐吐的?!痹瞥跛餍宰绷似饋?,仔細聽她說話。
云初這四個丫鬟中,劍蘭性情潑辣爽利,會寫拳腳功夫;蕙蘭溫順憨厚,長于廚藝、泡茶;鈴蘭活潑機靈,繡工最為出色;墨蘭知書達理,心思細密,臉皮又薄,也比其他小姑娘敏感得多,所以云初給其他人怎么逗都可以,卻一般不跟墨蘭開玩笑,生怕她想多了,鉆牛角尖。
“小姐,過了明年春天您就要及笄了啊!會不會,是您的婚事……”墨蘭咬著嘴唇說道。
“啊!婚事?對呀!我怎么沒想到這茬兒!”云初一拍腦袋站了起來。
古代的女子十三歲及笄就算成年,議親、訂婚……一連串的禮儀走下來,一般十五歲的時候就會正式出嫁,如果十七八歲還未成親就算老姑娘了,用現代的話說,就成了“剩女”。
云初體內來自現代的靈魂雖然已經二十多歲,可是這具十三歲的身體,在她眼中不過剛上初中而已!她只是個剛發育的小蘿莉!
左猜右想侯府為何這會兒突然想要接自己回去,經墨蘭這么一提醒,云初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難不成,馬氏打算給自己定親?怕過幾年嫁不出去,耽誤了婚事,別人戳她的脊梁骨?不要啊,她還小……
想到這里,云初心中惡寒,連忙吩咐道:“去看看鈴蘭回來沒?”
墨蘭應是,正準備出去,就聽見屋外傳來一串輕快的腳步聲。
“小姐,是鈴蘭回來了?!蹦m打起簾子,鈴蘭貓腰躥了進來。
鈴蘭一邊行禮一邊倒豆子似地說道:“小姐,奴婢躲在墻根聽了半天的壁角,一直待到幾個小廝從唐總管的院子出來回自己房間,又聽了以會兒,這才回來。吃飯的時候,唐總管訓斥幾個小廝,要他們打起精神,等辦好了夫人的差事,回府自有重賞……”
“我瞧著他們很著急的樣子,好像是有個小廝發了句牢騷說什么‘一路上快馬加鞭趕來趕去累散了骨頭架子’……還有人說‘不就是接個小姐回府嗎?哪用得著咱們兄弟來這么些個人,我看著窮鄉僻壤的,怕是巴不得回侯府呢……’”
“聽了大半夜的壁角,餓了吧?讓蕙蘭給你做點宵夜去。”等鈴蘭說完,云初才想到此刻已是深夜,鈴蘭一定還沒吃飯。
“餓倒是不餓,”鈴蘭笑著擺擺手,“去之前拐了趟廚房,琴娘正好在那,給我弄了個燒餅夾肉,我一邊吃一邊聽的,只是可惜忘了帶壺茶,剛才又光顧著說話,這會兒渴得緊”。
“我就說這猴頭,怎么都不會餓著自己。”蕙蘭笑著給鈴蘭倒了杯茶水,大家的神情都松快了一些。
鈴蘭笑著搓搓手,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又自己給自己倒滿,一口氣喝了三杯才止住渴。
聽完鈴蘭的匯報,云初再次肯定了心中所想,馬氏這個時候接自己回去,一定沒安好心。
第二天,云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昨天夜里特意交代了琴娘:“若是唐管家要見我,只管拖著?!?/p>
果然,云初一起來,蕙蘭就來匯報說:“小姐啊,唐管家已經纏了琴娘一上午了,說要見您,問您什么時候可以啟程?”
“這就等不及了?”云初冷笑,接過蕙蘭遞過來的帕子凈了手臉。
云初慢悠悠地用了早飯,然后再院子里的樹蔭下和三個丫頭玩了會秋千,四個人又打了兩圈葉子牌,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才命人去請唐總管到前廳。
唐管家顯然有些焦急,對上官云初也沒有了昨日的客氣:“莊子上果然越發地沒有規矩了,三小姐就要啟程回侯府了,卻沒有一個下人收拾準備行禮,待回侯府后,小人一定挑幾個得力的人伺候小姐,省得外面說咱們臨川侯府沒有規矩?!?/p>
云初冷笑,這唐管家倒在他這里擺起管家的架子了,可惜,這里并不是臨川侯府。
“唐管家說笑了,這種收拾行李的細小事情,怎么能讓您這個客人操心呢?!痹瞥鹾φf道。
唐管家眼中閃出一絲尷尬,才想到這里是先夫人陪嫁的院子,并非侯府的產業,而琴娘也還了賣身契,這莊子上的一應仆從都不是侯府的奴才,這里的事的確輪不到他這個客人多嘴。
云初接著說道:“至于收拾行李的事情,沒有本小姐的吩咐,她們自然不敢自作主張,主仆有別,您說,是嗎?”
云初低頭抿了口新沏的毛尖,回味著口中的清香味道,唐管家的臉上卻有些掛不住了。
“三小姐恕罪,是老奴逾越了,”唐管家低著頭,賠了禮,果然是能屈能伸地老江湖,話鋒一轉,“老奴想著侯爺和夫人十分想念三小姐,三小姐也必定急于骨肉團圓,這才心急了些,還請三小姐定了出發時間,老奴也好寫信會去,讓府里早做準備。”
云初心中冷笑,這急匆匆地連綁她回去的人都帶來了,府中還用做準備呢?不是出發前得了馬氏的命令,怎么都要將她帶回去的嗎?
唐總管這是催促她早些回去呢,云初心中越發地好奇了,究竟是侯府出了什么事,不論如何都要盡快將她帶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