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雪原上,有一處火光不斷閃爍,映著周圍都是火紅的亮光。若駒面色沉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臉色蒼白的躺在若駒變出來的冰床上,雙眼緊閉。若不是探過了他的呼吸,若駒一定會認為眼前躺著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死人。這個病殃殃的少年明顯跟那個執意擋住若駒去路的判若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笛聲。
寂寥的雪原上突然又響起了笛聲,和上次若駒聽到的笛聲一模一樣。他知道,那個只有術法者才能看到的夢魘又要來了。他雙手張開,在周圍打開一張結界,護住自己和青軒。笛聲漸漸近了,結界外是燦若篝火的紅梅,那個藍色的身影背對著若駒,手里拿著玉笛。若駒聽的出來,笛聲中是凄慘的離別,到底是誰,這個夢魘到底想表達什么?
“別看那個藍色的影子,別看她!”青軒的聲音清楚的傳進若駒的耳朵,他定神調息,余光看到冰床上的青軒掙扎著爬了起來。“若駒,若你到了東之嵐國,便會與這背影的主人相遇,并且所有的因緣都會按照前世的路重走一遍,你還執意要去么?”
“東之嵐國我是去定了,不能找到霧中仙絕不回國。”
青軒嘆氣,“也罷,都是宿命。”
“青軒,你究竟是何人?”
青軒招出竹杖立于雪原之上,雙手交疊緊貼杖首,一片翠綠色的光暈由竹杖底部發出,最后擴散至整個雪原。夢魘的梅花如青煙般消失了,笛聲也停歇。
“走吧,我便隨你同去。”
若駒騎在金龍背上,青軒踩著竹杖就在他左前方。金龍用輕哼表示它對青軒的不滿,甩動尾巴欲打翻青軒的竹杖。青軒右手捏訣,竹杖在空中一個翻騰,躲開了金龍的尾巴。青軒在嘴角勾起一個微笑,收回了竹杖,足尖立在金龍的頭頂。金龍也放棄了反抗,在夜色中循著東之嵐的方向飛去。若駒看到青色的斗篷隨著氣流上下擺動,這個身影,確實很像。
“青軒。”若駒猶豫了半天要不要開口,“你說你是我的有緣人,難道……”
青軒立在龍首,并未回話。若駒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接著說:“難道你能看到前世今生?那你的前世是誰,你的宿命中人又是誰?”
若駒的耳邊劃過的只有風的聲音,還有衣袍被風吹卷的聲響。他放棄了,有些疲倦的躺在金龍的背上。他仰望星空,這是他一百多年來再次正視這個星空。星星的軌道已經重新開始,新的星位正在逐漸走向繁盛。
“星星不會騙人,你應該看得到,我的星宿里藏著兩個巨大的星魂。一個是我,另一個,便是你前世的有緣人。”青軒的聲音小心緩慢地輸入若駒的思緒中。
長州。若駒剛踏入長州城的門檻,就被城內的酒香迷住,肚子里的酒蟲快要抓破了他的肚子。他顧不上青軒的目光,拉著他就沖進了最近的一家酒館。三大海碗下肚,若駒滿意的用袖子擦了一把嘴。青軒斯文的握著茶杯,兩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路人。
“術法者忌飲酒,你作為一個二等術士居然破壞規矩。”
“不過就是些不必遵守的破規矩。”若駒放下酒碗,又叫了兩壇好酒,“以前在主上身邊我還會顧及,后來的一百多年我都在四處飄泊,哪還守的了那么多的規矩。這酒啊,就是人間極品,若是不喝上幾杯,當真對不起我肚子里的酒蟲。而且酒能解憂,每當我想起當年的事,只要兩杯下肚,就什么都記不得了。”
青軒嘴邊掛起一個輕蔑的笑,“不過是自我欺騙的伎倆,你卻還信以為真。”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若駒大笑,倒滿整整一碗,又飲盡。
從正午喝到天黑,若駒早已醉的不省人事,青軒便找了就近的客棧住下來。夜深,隔壁傳來若駒的鼾聲,當真嚇人。想著剛才抬他進客棧時的狼狽樣子,青軒忍不住想笑。一個術法者,分明是不會遇到這樣的麻煩的,隨手捏個法訣也就解決了。可若駒與他的親切感,讓他心里的某一處露出了一絲光芒。也許前世真的相識吧。
青軒開著窗,對窗而坐,桌上是小二送來的長州出名的酒泉的泉水。青軒打開酒壺細嗅,是淡淡的酒香加上泉水的清冷凜冽之氣。長州的酒泉,果真名不虛傳。青軒斟滿一杯,端到嘴邊。細小的仙氣從杯中飄出來,青軒以為是錯覺,又細看,確是仙氣。
第二日,還沒等若駒睡醒,青軒就出了客棧。跟掌柜打聽到了酒泉的位置,也沒叫醒若駒,就一個人去了。路上是對他投以奇怪目光的行人,他聽到“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最近長州來了這么多的術法者,該不會有大事發生吧”的對話,心里倒是多了幾分好奇。出了城外,青軒就起手招出了竹杖,一路飛到了酒泉的上空。
酒泉附近的茶攤人滿為患,卻只有一名女子坐于其中。鵝黃長裙,杏色外衫。青軒想看清她的相貌,身后卻被人一拍。他一時間亂了方寸,從竹杖跌下,眼看著就要落入酒泉。周身突然灼熱難耐,他的意識漸漸被火焰所覆蓋。
若駒只是輕拍了青軒的肩膀,卻不想他一下就跌下了竹杖。他看到半空中青軒的身形一滯,渾身是刺眼的金光。他青色的身影在金光中變成白色,白衣映照著青軒的臉色更加蒼白。
那襲白色的身影輕飄飄地就落進了酒泉,地上傳來聲音,“有人掉進酒泉了!”若駒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完全忘了要去拉住青軒。
等他回神,酒泉邊已經圍滿了人,一位姑娘扶著青軒,正在用還魂術救治。若駒喚回金龍,在不顯眼的地方落地,然后沖進人群里。
“青軒!”若駒疑惑地盯著白衣的青軒,這個才結識兩日的陌生人,為何會發生這么大的變故。那道刺眼的金光,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已經施了還魂術,他沒事了,大叔。”慶嵐對匆忙趕來的若駒輕輕一笑,卻完全忽略了若駒臉上的青筋。
那個手執書卷的白衣書生笑看慶嵐,“這位公子需要靜養,這里離客棧太遠,先去我那里安置一下吧。”說完就走出人群在前面帶路。若駒打橫抱起青軒快步跟上,慶嵐擔心青軒的傷勢也跟了上去。陵銘此時像個局外人,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