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穎解了亭子邊的紗帳,焚了香置于香爐中,又擺好琴架,就站了出去與琉輝站在一起。慶嵐與藍霞面對面坐著,藍霞只俯身弄琴,仿似周遭都是空無。
腳步聲參差不齊地停了,國章永帶著喜娘進來,在橋邊站定。對著亭子一拜,“藍霞姑娘,小生今日是帶了喜娘特來提親,仰慕姑娘已久,還望姑娘即日拜堂成親。”
藍霞只擺弄琴弦,“聽說員外家中已有嬌妻,何必再娶呢?”
“粗鄙婦人罷了,怎能于姑娘相提并論。姑娘色藝雙馨,待在這種歌舞坊不是浪費了大好芳華?”
慶嵐聽得藍霞的琴聲一斷,又見她臉上露出不悅之色。藍霞雙手平放于琴弦之上,嘴角含怒。慶嵐起身掀了紗帳出去,站于翠穎的身后,“你這副尊容已配不上藍霞姐姐了,還不趕緊離去,免得丟人。”
“我配不上?她不過是風月場上的一個舞姬小姐,我愿娶她已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何必在這里裝什么清高淑女。舞姬歌女,最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這句話愣是把翠穎激怒了,她指著國章永道:“你才是最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腦滿腸肥靠吃祖業的廢物!”
國章永剛想大喊來人,慶嵐右手一捏訣,封住了他的嗓子。他大驚失色,對著喜娘又搖頭又比劃,喜娘卻不明白他的意思。國章永氣的連連跺腳,最后無計可施,只好撫袖而去。慶嵐很是得意自己的作為,身后傳來藍霞的一聲輕嘆:“只怕這次,在劫難逃。”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就聽得宅院外的小廝大嚷著不好了。慶嵐套了件平日里常穿的素服開門查看,只見翠穎慌張地正往藍霞的屋子跑去。慶嵐把頭發隨便一挽,也追著翠穎過去了。藍霞在房間里早已換好了衣服,嫣紅色的金鳳抹胸長裙,外套一件同色的寬袖絲緞長袍,頭上插著一根七彩流蘇寶石簪子。翠穎推門時,藍霞正把一對鎏金的白玉葫蘆耳墜掛上。
“小姐,不好了,國員外正帶了大把的打手圍在咱們莊外呢!”
“辛老板可帶人過去了?”
“辛老板帶著小廝們都在門口對峙著,可聽他們的語氣,國員外已經賄賂了府衙,要把咱們這慕仙莊封了。”
藍霞低語道:“早就想到他會用這一招了,慕仙莊本就不是長久停留之地。”
慶嵐聽到翠穎說的情況,直接就奔向了大門口,躲在樹后看雙方對峙。國章永身上的仙法未解,不能言語,只能咿咿呀呀地指手畫腳,不想也知道他現在滿肚子的怒火只能發泄在這幾個手勢里。辛老板對他的行為很是不解,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今日怎的就突然啞了。忙寬慰道:“國員外想必是一時上火才啞了嗓子,趕緊讓下人們燉些枇杷葉,去了這邪火,保重身體要緊啊。”
國員外聽后更是火冒三丈,指著他身后的管家,把袖子里寫好的信直接丟給他,示意他去讀給眾人聽。管家剛打開信,慶嵐就施法把那信變成了一張白紙,管家有些莫名,忙執了信去問員外。國章永定睛一看,甩了管家一耳光,氣的將白紙揉成一團。
看著國章永又急又跳,慶嵐用袖子掩了口偷偷地笑著,右手成訣剛準備施法再教訓他一下,手腕就被一人強硬地握住。琉輝面無表情地抓著慶嵐的手腕,不曾放松一絲一毫,拖著她往后退了幾步。
“是你施法讓國員外不能說話的吧,捅出這么大的簍子,還不解了他身上的仙術。”
慶嵐氣不過,扭頭道:“是他無禮在先,我才教訓他的。”
琉輝見慶嵐不予理睬,語氣和手勁都加重了些,“你這樣做只會讓藍霞再無容身之地,到時候她四處漂泊孤苦無依,這才是你的目的么!”
慶嵐抬起左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揮,國章永身上的仙法一解,他咿咿呀呀的話語立刻擲地有聲,“我今天一定要拆了你們的慕仙莊!”
琉輝放開慶嵐的手腕,指了后門的方向,“趁他們還在外面叫囂,你先離開吧,這種紅塵之地不是你們術法者應該踏足的。”
“我……”慶嵐雙手緊握成拳,雙目低垂,“我不過是想知道藍霞姑娘究竟是不是我夢里的那個人,我與她是否有前世糾葛的因緣,我也有我必須要去完成的游歷,我留在這里不是一時興起。”
“師兄,我告訴過你了,慶嵐不是壞人。”藍霞一身嫣紅從內院走來,長裙曳地,宮絳飄動,猶如百花仙子落入凡塵,嘴角含笑,傾城國色。
“你怎么一個人出來了,翠穎沒跟著你么?”
“我吩咐她收拾好東西去慶嵐的老朋友家等著我們。”
“老朋友?”慶嵐不解地看著藍霞,“難道是西煜的茅草屋?”
翠穎牽著一匹馬,上面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袱,算是歷盡千辛,終于走到了西煜的茅草屋。門外站著一個白衣男子正提著水桶澆灌盆栽。
“請問,是慶嵐姑娘的朋友么?”只看背影,翠穎確實是認不出眼前的這人是不是上次見過的慶嵐的朋友了。
西煜放下水桶,轉身去,“在下正是,才一月不見,姑娘已忘記在下的相貌了吧。”
翠穎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我只是怕認錯了公子,現在我家小姐有難,這不特來投靠公子了么。”
屋里的若駒聽到翠穎說有事,忙推門出來問道:“是慶嵐出事了?”
“不是慶嵐姑娘,是藍霞小姐,她被國員外逼婚,現在國員外領了好多人堵在莊外。小姐說,迫不得已,就嫁了,連衣裳都換好了。”
西煜嘴角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抬手掐指一算,“放心吧,你家小姐嫁不了。”
“公子何出此言?”
西煜指著若駒,“因為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