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嵐之嵐，雪國之南，梨淵隱窟，長霧落茫。”

這十六字已印在陵銘的腦海里，他慢步行進，眼看著前方就是月湖，亮麒和飛鶴都站在湖邊等他。那些宴會上的人都已消失不見，將衛(wèi)坐在天帝天后廟的桌旁，像往常一樣。陵銘對著廟內(nèi)的將衛(wèi)行了三個大禮，抱著兩只異獸跳入月湖。蚌殼包裹著陵銘，從水下躍出，將他平安的送回小舟。

因為心里有太多的疑問，陵銘一路上都是沉默寡言，至于亮麒和飛鶴本來就覺得理虧心虛，現(xiàn)在更是不敢先開口說話了，這一人兩獸就這么彼此沉默著一路回到了東之嵐國。陵銘此行也算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大事，可心中的情緒并沒有疏解，反而越來越沉重。

跟船家退了小舟，陵銘開始漫無目的地游走，累了就在茶寮或者樹下一坐，休息夠了就繼續(xù)前行。不知不覺中，他走回了長州，長州的城內(nèi)到處都是酒香，人們茶余飯后的話題便是慕仙莊的花魁，藍霞。

陵銘出于好奇，便立在邊上聽了幾句，“這個藍霞姑娘可一點也不簡單，我們都知道，這個世上除了仙人，術(shù)法者還有劍客沒有國籍可以自由出入四國之外，我們這種凡夫俗子只能乖乖地待在本國。可藍霞姑娘先是從北之茫國來到了咱們長州，去年又通過一個恩客去了西之滄國，這當(dāng)真是奇人奇事，你說她一個小小的舞姬怎么就能有這樣的好運呢……”

陵銘越走越遠，說書那人的聲音也漸漸模糊，他走出長州城外，雙手平放喚出他的法器，一支翠玉長笛。長笛上有或粗或細的銀環(huán)裝飾，笛尾上墜有一個金黃色的長流蘇。陵銘從笛身取下一個較粗的銀環(huán)，擲于半空，雙手成訣施法，那銀環(huán)迅速變大，至少站的上五六個成年人。陵銘抱著亮麒和飛鶴躍上銀環(huán)，直奔東之嵐國的都城長嵐關(guān)去了。

陵銘心想，東嵐之嵐，先去解讀這個嵐字好了。除了長嵐關(guān)，他也再想不到其他的嵐字了。

亮麒見陵銘這樣著急的御風(fēng)而行，終于憋不住心中的疑問了，“你這是要趕去哪里？”

“長嵐關(guān)。”

“你去那里做甚？”

陵銘笑了笑，“不可說。”

飛鶴一聽到長嵐關(guān)三個字，身上的羽毛都豎了起來，它有一種不太好的預(yù)感。異獸雖然有仙法在身，可是終究抵不上術(shù)法者能占卜過去未來，吉兇預(yù)兆。飛鶴耷拉著腦袋，越是接近長嵐關(guān)越是忐忑不安。

亮麒見飛鶴的樣子不太對勁，問道“你怎么了，看起來像只落湯雞。”

飛鶴也沒閑心與亮麒斗嘴，但想到亮麒的修為比自己高，忙問，“你可能幫我算上一算。我想知道慶嵐師父的情況。”

“慶嵐師父？等下讓陵銘順道去看不就好了么？”

半空的七彩霧氣愈加濃烈，霧氣中好似有什么活著的生命體在不停跳動。飛鶴知道，已經(jīng)到了長嵐關(guān)。陵銘剛才已經(jīng)聽到了它們的對話，轉(zhuǎn)了方向，先去了竹林的小屋。

院門未鎖，院內(nèi)擺設(shè)照舊。飛鶴飛到竹屋的門口，里面空無一人，桌面上已落了一層灰。再看院子里，地上竟有一攤血跡，已被風(fēng)吹日曬只剩下一片暗紅。飛鶴湊近了血跡，細嗅，果然是允楊無疑。

“慶嵐的師父出事了。”

陵銘走到血跡前，看血跡風(fēng)干的情況，大概已過了十天有余。陵銘心想，慶嵐的師父本是隱世的高人，怎會被人襲擊，并且在受傷后消失不見。飛鶴立在陵銘的對面，已經(jīng)陷入深思，能找到允楊，并且傷她至此，絕無二人。

飛鶴張開雙翅，頸上的金鱗閃閃發(fā)光，金光包圍住它，漸漸現(xiàn)出了原型。身高六尺，金羽遍布，頭頂七彩翎羽，頸部金鱗密布，雙目熠熠生輝。飛鶴用喙輕啄地上的血跡，當(dāng)天的情景便浮現(xiàn)眼前。火蛇纏繞著已經(jīng)昏迷的允楊，另一人拄著火蛇手杖緩緩靠近她。飛鶴大驚，那人顫抖的手拂過允楊的臉頰，臉上的皺紋與扭曲幾乎讓飛鶴難以辨識。她開口喚允楊，姐姐。

“真的是她，這么多年過去了，她還是不死心！”

陵銘不解，“她是何人？”

“東之嵐國的祭司，允煬。”

“這不可能，身為一國的祭司怎么會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這祭司之位也是她謀劃多年從他人手里奪去的！陵銘，你想看到過去發(fā)生的事么？包括你的前世。”飛鶴說罷從頸部扯下一片金鱗，遞給陵銘，“你只需把這片金鱗放于你的心口上，你前世的封印自然會解開。”

陵銘握著金鱗，沉思許久，還是放開了手，一個人獨自離去。

亮麒看著陵銘遠去的背影，紅色的斗篷配應(yīng)著翠綠的竹林，竟產(chǎn)生一股蕭瑟之感。它轉(zhuǎn)身看著飛鶴，它扯下金鱗的地方突兀難看，還滲著鮮血。“他剛才若是真下定了決心，你也要順著他的意么？”

飛鶴搖了搖頭，“陵銘心有余悸，他與慶嵐還未再見，自是不愿背上前世的孽緣。可他怎知，一切不過是個輪回。”

陵銘漫無目的地從竹屋一路走到了湖邊，他脫下手腕上的銀環(huán)，拋上湖面，環(huán)內(nèi)流水靜止化作踏腳的平臺。陵銘飛身躍上，坐定打坐。

東嵐之嵐，代表的一定是慶嵐了。還記得第一次遇到慶嵐的情景，一個什么都不會的末等術(shù)法者，拉著相識不久的他來湖邊找?guī)煾浮：髞砟涿畹耐校诰迫混F中仙戲弄，偏偏都是心底的秘密。現(xiàn)在又因為種種原因分道揚鑣……

陵銘皺緊了眉頭，靜下心來，想到的居然都是慶嵐。

東嵐之嵐。是不要相遇，還是注定相遇。慶嵐的一顰一笑仿似印在陵銘的腦海里，不過相處了短短數(shù)十日，已這樣的根深蒂固。清風(fēng)徐徐掠過湖面，也在陵銘的心海激起一片漣漪。

湖邊的腳步聲攪亂了陵銘的思緒，“是誰？”

亮麒隔著湖水，和他兩兩相望。“我想，在鶴蘭島上，你一定知道了些什么。”

“為何你們都要糾結(jié)于前世，前世已成云煙，今生自有定數(shù)。鶴蘭島上的一切我已經(jīng)盡量放開，可回到了這里，還是逃不脫你們。”

“陵銘，你想看吧？關(guān)于你和慶嵐的前世，還有另一個人。”

陵銘搖了搖頭，“既然無法改變，又何苦再看。你們已活了百年千年還不能看透這塵世的是是非非么？”

亮麒輕嘆，“東嵐之嵐，雪國之南，梨淵隱窟，長霧落茫。”

其實這句話還有后半句，璇云顛，西滄雨，五月紅花。嵐岸長沙，夕陽沒，血飛花。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fā)，請勿轉(zhuǎn)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