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云峰的最高峰,晨起便是看日出最好的時辰。藍霞裹著斗篷站在峰頂,看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出現(xiàn),那輪紅日本是極美,現(xiàn)在卻刺痛了她的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滴落在雪地中,留下并不明顯的一個痕跡。
徹夜未眠,兩人皆是如此。
只彼此沉默著,沒人愿意先開口。藍霞的手腳冰冷,卻還是早早的就逃出了洞窟。
“回去吧。”
若駒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惹得藍霞打了一個哆嗦,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說道,“將軍請回吧,我便留在這里了。”
“這里?這里處處積雪,山壁陡峭,你這樣一個弱女子怎能活得下去?”
藍霞的右手摸索到腰間的軟劍劍柄,她握緊劍柄,用力抽出劍來,“將軍倒是看走了眼,我并不是尋常的弱女子,而是這梨劍門中長大的劍客。這劍柄處的七色梨花自是做不了假的。”
“我早知你并非尋常的女子,卻未曾想到,你竟是一名劍客。”
“世間有太多的事都是你我難以揣測的。”藍霞的語句中滿是惆悵,“就此別過,后悔無期!”
藍霞抬腳就走,并未想過若駒會挽留她。當若駒上前抓住她肩膀的時候,她的神情微微一怔。
“你不管慶嵐了么?”
“……”
“陵銘如今已經(jīng)繼承了前世所有的記憶,他再不可能與慶嵐有任何的交集。難道你想讓慶嵐連你這個姐姐也一起失去么?”
“你說陵銘他……”前世,又是前世。藍霞猛然想起亮麒與她提過的關(guān)于慶嵐前世的事。
“陵銘的前世是北之茫國的儲君,君慕玨。當年,西之滄國與北之茫國暗地里進行謀劃,一起攻打東之嵐國。而東之嵐國的儲君正是君慕玨的同門師妹,君慕華。君慕玨為了救師妹一命,孤身前往西之滄國制止戰(zhàn)事,誰曾想?yún)s被西之滄國的儲君安梓墨殺死。”
藍霞聽后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可知道,慶嵐究竟是誰?”
“慶嵐?”
“慶嵐的前世就是東之嵐國的儲君,君慕華。”
若駒抓住藍霞的手慢慢松開,他呆愣著,嘴里嘟囔道,“重合了,命運的軌跡再一次重合了。若不是我當年想要改變天命,也不會有他們這一世的悲劇了。”
若駒魂不守舍的回到了落茫殿,偏殿里,西煜仍守著慶嵐。眼尖的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門外的若駒,頹廢的,沮喪的大將軍。
“你怎么搞成了這幅樣子?快回去梳洗一下再來吧,這里我一人足矣。”
若駒并沒有把西煜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湊到了床邊,仔細端詳慶嵐的樣貌。他苦笑一聲,道:“沒想到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君慕華居然一直都在我的眼皮子下面打轉(zhuǎn),我卻對她視而不見。”
“你倒是知道的挺快。”
“你們瞞了我這樣久,是怕我做出什么事來么?”
西煜搖了搖頭,“時機未到。”
“時機?”若駒扯了凳子坐在西煜的對面,“那你告訴我,現(xiàn)在時機到了么?”
西煜的臉上掛著不易察覺的悲傷,他認真地看著若駒,“時機已到。東之嵐國真正的祭司允楊因為星魂被奪,再加上年事已高,霧中仙與你國祭司救治后皆是無果。所以……所以……得承天帝詔命,我西煜須收你若駒為徒,傳授你祭司事宜。”
若駒猛地站起來,“開什么玩笑!”
“此事千真萬確!”西煜說著,從懷里掏出一件七彩琉璃的信物,那信物只有手掌大小,通體琉璃,晶瑩剔透。雕刻之物非凰非鳳,非雌非雄,尾開九支,翅生三雙。“想必你也是聽說過的,祭司被天帝擇定后交予仙人教導時都會看到這樣的信物,才能確認其身份。”
“可我是北之茫國的將軍啊,怎么可能去成為東之嵐國的祭司呢!”
“四國之內(nèi),凡術(shù)法者皆有可能為祭司。”西煜收回那信物,“我雖是半仙,但因師父的仙法超群,便也有了這教授祭司的機會。”
“也就是說,慶嵐將會成為我日后的主上。”若駒閉上雙眼,立在原地,他的心神恍惚,還是無法接受眼前這既定的現(xiàn)實。“為什么會這樣!”
“這個世界終會改變,三星齊歸位,怕是九重天上早已不再寂靜了。但是我也不能確定,慶嵐是否一定就是東之嵐國未來的國主。我只知道她前世的身份,藎王君慕華。”
霧中仙用白帛蓋住允楊的尸身,回天乏術(shù),藥石無靈。
他的手捋著長長的胡須,本以為棄子只有允煬一人,誰曾想姐妹二人居然同一宿命。他嘆了口氣,“造化弄人,這便是棋子應(yīng)有的宿命罷。只盼東之梅可以臨霜而開,勿再折毀。”
藍霞依舊立在璇云峰的山頂,她的青絲被雪慢慢掩蓋,就像一夜之間白了頭。山下的世界,從前都是令她無限向往的,現(xiàn)在卻再無留戀。她把軟劍收回,隨手掃了掃頭頂?shù)难魃隙放裆系拿弊樱D(zhuǎn)身離去。
劍門里,晨起練武的師兄弟不少,見到藍霞,都略有吃驚。藍霞停在龍秋月的院子外面,既不叩門,也不離開,就定定地站著。這時,龍秋月剛好出門準備練劍,她見那紅色的斗篷極是眼熟,便試探性地喚了一聲,“霞兒?”
藍霞摘下帽子,雙眼通紅,見到久違的親人終于把深藏許久的情緒釋放了出來,她撲進龍秋月的懷里,帶著哭腔喊道,“師娘,我回來了。”
此生終不離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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