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霞驚訝地望著若駒,“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從我第一次見你,你一身紅色嫁衣伏在床榻上,雙頰緋如薄霞,眼波流轉,我抱你在懷,心下早已亂作一團。那個雪夜,你在山洞中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中。可你知道我是術法者,也是將軍,我不能因為自己對你的情而耽誤了你的終生,所以我……”
若駒的淚更多的涌了出來,落在他的衣襟上,也落在湖水里。
“所以我只能斷情絕愛。但是,你今日竟來與我訣別,未曾想過你我以后會陰陽相隔。藍霞,若有來世,我一定娶你為妻,定不負卿!”
藍霞的虛影飄向若駒身邊,她的唇吻向他,只在額頭處輕輕一點。零星的光芒讓藍霞的虛影開始一點點消散,她停留在若駒的臂彎里落下最后一抹笑容。
“能得到這個答案,真是太好了?!?/p>
若駒拼命的抓向她的虛影,卻什么都握不住,他發狂般喊著藍霞的名字,看著那光芒一點點消失殆盡,在黑暗中留不下任何印記。他整個人撲在湖水中,一邊往湖底下沉,一邊回想著過去的一切。
是他太遲鈍了,一直沒有在意過藍霞的表情。他這么多年疲于奔命,只是想忘記上一次的錯誤,卻沒想到犯下了另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他一想起在璇云峰頂藍霞決絕又悲傷的雙眸,就讓他猶如萬箭穿心。
“若駒,你干嘛!”西煜施法將他從湖里撈了出來,若駒的雙眼睜得老大,直勾勾地望著天空,對著那星光落下淚來。
“西煜,剛才我看到藍霞了,她前來與我訣別。她說這是她最后一晚以藍霞的身份與我相見?!?/p>
西煜坐在若駒身旁,低聲道:“藍霞啊,今晚果然是合星歸位之期?!?/p>
“為何術法者一定要斷情絕愛?”
“從我拜入師門修習仙法之時,師父就一直教導我,不可沾染凡塵之事,不可觸碰兒女私情。術法者唯有保持心境清明,才能成為世間唯一正義之力。這就是四國的法則?!?/p>
若駒閉上眼嘆息道:“可是人心,怎是說斷就能斷的?”
迷霧繚繞,四周是七彩之光,慶嵐在正中盤膝打坐。沒有安梓墨也沒有別人,只有空空蕩蕩的寂靜。她沉浸在夢魘之中,被那紛飛的紅花淹沒掉所有的視線。
她是誰?是君慕華么?
白衣女子在花叢中迎風而立,衣帶與紅花齊飛,身后響起低沉的男聲。
“敢問姑娘是何人?為何立在這曼珠沙華叢中?”
“我從未見過除梅花之外竟還有如此好看的鮮紅之花,是叫曼珠沙華么?難道這花是南之燚國特有之花?”
“此花喜炎熱潮濕之土,四國之內確實只有這里才有。尤其是國都徽郡之外的這片花田,算得上是南國之異樣風采吧?!?/p>
她轉過身,手執翠玉長笛,明黃色的流蘇伴著她的衣擺一起晃動。她抬起手對著面前的黑衣男子抱拳一禮,他褐色的雙眸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在下長嵐關,君慕華。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他慌忙的移開視線,也遵著禮數對著她抱拳一禮?!拔鲊嘟?,安梓墨??垂媚锸殖钟竦?,大抵剛才的笛聲也是姑娘所奏。只是笛聲當中曲調哀傷,不似喜事?!?/p>
君慕華輕笑一聲,“不過是一時興起,想起師兄教我的曲子。也怪我學藝不精,不能體會當中精髓,才會讓尊駕聽出哀傷之意吧?!彼Z罷右手緊緊攥住長笛,只聽得咯咯兩聲骨響。
“我對音律也是一知半解,看來是我誤聽了。不過我在遠行之際聽聞這南國的曼珠沙華開的極好,便來一睹風采。如今與姑娘相遇,也算緣分,不如一起賞花品茗,我看不遠處倒有一出茶寮?!?/p>
“既然尊駕誠心相邀,那便卻之不恭了?!?/p>
他二人相交不過數日,已覺得分外投緣,從四國國情到民生特色,從仙法造詣到禮法教條,句句投緣,字字投契。他們整日都在花田外的那處茶寮久坐,等茶味漸去才離開。
“我明天大概不能前來赴約了。”君慕華端起茶盞,飲下最后一口,從袖中取出兩張金葉遞給茶寮老板。
安梓墨心下微動,早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卻還是不忍離別。見他并未回話,君慕華回首看他,嘴角勾起笑容,“等我歸來之日,我們再品茗賞花如何?”
“是打算回東國么?”
她搖搖頭,眼中似有無限悲傷之色?!笆腔丶亦l看看,就在這南之燚國,也是我與他最初相識的地方。五日之后,我們在這里再會吧?!?/p>
“不如……”安梓墨站起來繼續說道:“不如我與你同去吧。”
南之燚國的南部火山群,君慕華趕到之日,正值火山爆發之時,巖漿淹沒一切,地面火光四起。萬幸的是,方圓百里之內并無百姓,無人受此天災。君慕華站在遠處的山巔,俯瞰腳下的這片焦土,與小時候的記憶無異。
“我聽說這里環境惡劣,南國百姓早已遷離,多半聚居在徽郡周邊。”安梓墨盯著她的側顏,說的這些話只見她眉頭蹙動?!澳阏f這里是你的家鄉?”
“十幾年前,這里確實還有人居住。可是突如其來的一場火山爆發,巖漿徹底淹沒了所有的土地。我的家人都在睡夢中埋葬于大火之中,而我因為貪玩躲在這里,才逃過一劫。那年我只有六歲,我在遭遇如此大變之后遇到了我的師兄和師父。”她提起她的師兄,嘴角的笑容似乎甜了幾分,“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卻也毫不留情的咬了他。他送我糕點,帶我離開這里。之后我們去了北之茫國,住在瀝南城中,這一住便是十年的光景?!?/p>
“那你又為何回到這里?”
“十年已逝,去年師兄已貴為北國世子,他與我之間也不再有同門之誼了?!彼D向安梓墨,眼中似有淚光,“而且如今,我也已是東之嵐國的繼任公主,國家社稷架于我肩。在即位之前,這便是我的游歷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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