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司馬靈風送走的除了陵銘，還有安梓墨。他二人背向而行，朝著不同的方向匆匆離去。將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送走，司馬靈風心中的大石也總算落地了。步行至陸燦華的房間外，卻見窗戶大開著，他推門而入，司馬照月正從食盒里取出幾樣點心。

躺在床上的陸燦華倒是眼尖，先看到了他，輕聲喚他：“靈風，你來了。”

他走近她，摸到她雙手冰涼，問道：“手冷成這樣，為何還開著窗子？”

“照月姑娘說屋子里病氣太重，還是得通通風才好。”陸燦華說著便打起了冷顫，伴隨著咳嗽，身子就抖得更厲害了。

“照月！還不趕緊關上窗子！”嚴厲的命令讓司馬照月渾身汗毛直立，她趕緊合上窗子，不敢去看司馬靈風的表情。“你先出去，我有話要跟燦華說。”

低聲答允了一聲，司馬照月便躬身退了出去。良久，司馬靈風才從里面出來，小心仔細地關好了門。見她一直候在屋外，早已凍的瑟瑟發抖，一時心中竟有些許不忍。

“誰讓你候在這里的，還不趕緊回屋去。”

司馬照月的手已凍得通紅，臉頰也是凍得布滿血絲，可她還是恭順地低著頭，屈膝道：“妾身做錯了事，自然是要等在這里向相公賠罪的。剛才開窗的事，確實是我疏忽了。我忘記了陸姑娘還是病人，只想著她悶在屋子里一定不太好受，所以……”

“夠了。”司馬靈風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回去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司馬照月依從吩咐，踏著積雪慢慢而行，她身后還是傳來了司馬靈風最后的警告，“照月，以后不要再靠近燦華了。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來。”

終于還是說出口了，司馬照月強忍著的淚水決堤而出，落在雪地里渺無蹤跡。她抱緊了自己的肩膀，在這永不見春天的北之茫國里，第一次感覺到徹骨的從心而起的寒意。她多想大喊著告訴他，她沒有任何的惡意，只是想照顧好他心里重要的人。可他會相信么？不過又認為是一場鬧劇吧。

司馬靈風自陸燦華醒后就一直安排紫蘇貼身照顧她，也吩咐了紫蘇半步都不能遠離，一應的照顧工夫都要她親自來做。可今日這件事還是讓他心中憂慮，他看著書房里不停忙碌地半夏，囑咐道：“半夏姐姐去幫紫蘇姐姐一起照顧燦華吧。”

“什么？”紅衣的半夏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不解地看著司馬靈風，“我若是也去照顧陸夫人了，那當家你怎么辦？”

“我一個人不要緊的。”

“是紫蘇一個人照顧不周么？”半夏想起剛才的事，明白他心中擔憂，寬慰他道：“當家，司馬照月雖然是司馬北嫣的女兒，但十三歲時就已嫁入本家，跟娘家少有往來。而且她這么多年來一直性情純良，沒有絲毫改變，你大可不必這樣防著她。”

他放下手里的賬本，嘆道：“我也不想這樣防著她，可是我害怕同樣的事情會再發生一次，害怕再失去燦華一次。不會次次都那么走運的，這個家族里的人都紅了眼，他們盯著這個位置已經太久了。既然動不了我分毫，只好傷害我最重要的人。”

半夏張了張口，本來還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隨著低頭的動作一起將話咽了回去。“那我現在就去幫紫蘇姐姐一起照顧陸夫人。”

司馬靈風眼見書房的門打開又闔上，桌上的燭火也隨著風動左右搖擺。他一時之間覺得疲累不堪，只挪步到窗下，靠在放好軟墊的椅子上，微閉上雙眼。

與西煜當時商議好的等價條件，如今想來真的是有欠妥當。讓其中一方掌權人讓出手下的家業和權勢，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從陸燦華醒來那天，司馬靈風就開始為這個交換條件費了不少心神。縱觀四方勢力，西部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北部是姻親，南部現在正在本家協助于他，看起來最好下手的東部，反而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很多。四方勢力沒有一方是可以輕易撼動的，難道要反悔？

連四樣最難得到的藥引都能手到擒來，那西煜肯定不是等閑之輩。反悔所帶來的后果，只怕不亞于鏟除一方勢力引起的波瀾。那只好找一個眼中釘來解決這一切的問題了。

司馬靈風睜開眼，自言自語道：“司馬熙月，你我之間的恩怨，也終于可以有所分曉了。”

司馬照月拖著凍僵的身子回到了房間，她將門反鎖起來，一個人坐在炭火前取暖。紅色的火焰看起來那么熱烈溫暖，可那溫暖無論如何都透不進她的心里。她的手停在炭爐之上，雙眼怔怔出神，火舌舔上她雪白的手腕，可她沒有絲毫退縮。

痛感，讓她清醒。她緩緩收回手臂，看著手腕那里已經變色的傷處，目光卻是平靜依然。她推開了房門，喚來丫鬟。丫鬟一見到她燒傷的手腕便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就奔出門去請大夫。

終究還是驚動了書房里的司馬靈風，丫鬟在書房外通報了好幾次，才讓他打開緊閉的大門。一聽是司馬照月燒傷，他腦中立刻想起了什么，張口吩咐道：“你快去命管家修書一封給司馬北嫣，就說司馬照月病重，需親人榻前照顧。”

丫鬟聽到吩咐自然是馬不停蹄地就去找了管家，心中還竊喜當家心疼夫人。可她哪里知道司馬靈風心中所盤算的事情，司馬照月的意外燒傷真是幫了他極大的忙。只要將司馬北嫣一家軟禁在瀝南城里，剩下的一切也就好辦了。

為表關心，司馬靈風當即就去了司馬照月的房間。她病懨懨地躺在榻上，兩個手腕上都包著紗布，面色蒼白，毫無生氣。他進門時丫鬟正在喂藥，可她一口也不吃，只靠在軟枕上，盯著窗檐上的朱紅色發呆。

遣了丫鬟下去，司馬靈風坐在床榻邊上，她也依舊不看他。

“吃藥吧，冬天里傷口本來就好得慢，再不吃藥，這雪白的腕子怕是以后都不能見人了。”他端著瓷碗，一邊吹涼，一邊送到她唇邊。可她仍是那副表情，不見開心也不見難過，兩眼空洞無神，像是沒了魂。

“你這樣也不知道是要如何，我已派人通知了你的父母，他們會盡快趕來看你的。”司馬靈風見她這樣只好放下瓷碗，將滑下的錦被又重新為她蓋上。就在他準備起身之時，他聽到司馬照月虛無空蕩的聲音。

“靈風哥哥，求你了，放過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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