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桀從袖中取出一個青玉如意,抬手一揮,四周就泛起螢火之光,不再暗無天日。點點光亮照清了腳下的路,白骨森森鋪就階梯,一直綿延萬里。覃蒼只覺頭皮發麻,想從那白骨上抽離自己的雙腳,但黑暗中除卻這條階梯外都是死水,哪里還有別的道路。
“煞星呢?”此刻覃蒼才注意到立在階梯之上的只有他與寸桀二人,那個黑衣的可怕女人居然憑空消失了。
“允煬自有她自己的路,你先隨我去見地君吧。”
“寸桀,若我們說服了地君,是不是也可以讓莫彥重見天日呢?”
寸桀僵直的脊背并沒有轉向覃蒼,而是沉默,最后輕嘆道:“莫彥的事,我勸你還是暫且放棄的好。她被壓在最深的骨山之下,永不輪回。如果我們事敗,我倒是可以請求地君將你一同壓在那里。”
寸桀前行的步子一直沒有停下來,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走了多久,那白骨的階梯看在眼里還是那般綿長。他們每踏一步在白骨上,就能聽到風里帶來的鬼泣之聲。越走越深,越深越烈。
終于,眼前的白骨匯聚成山丘,幽藍色的火焰落在篝火堆上,一個黑衣女子站在白骨中格外扎眼。她頭上冠著帝王才有資格佩戴的帝冕,冕上垂下十二旒,墨玉配紅珊瑚珠。再細看她的黑衣,衣襟處繡著暗龍紋,紅黑相間的蟠龍腰封上不掛玉佩也不飾香囊,肩膀上繡著龍頭,氣派遠不輸于其他四國的君王。
她坐在一把白骨雕琢后拼成的王座上,雙眼凌厲地看著寸桀。
“我說過很多次吧,寸桀,不要再踏入我的領地。”
“你確實這樣警告過我,可我也說過,只要我愿意,隨時都進得來這里。”
她的唇邊露出譏諷的笑容,“看來天帝并沒有將你管好,一介飛仙居然敢如此放肆,你忘記了么?現在已經不再是你的時代了,如今是伯虞掌控著這個世界的最高政權,而你早已放棄了當初的所有。你憑什么還能趾高氣昂的站在這里?我才是地君,是管理死界所有的真君。”
“正因為你是地君,所以我才要來這里,向你討回一個人的命格。也順便告知你,我與伯虞的政權已經相悖,自此之后只怕是要添不少亂子了,珞安。”
珞安眼中一亮,“憑你也要來威脅我么?做了這么多年的縮頭烏龜,到底是什么激起了你的勇氣,想要在這世界重來一遭?寸桀,這地君的位子是伯虞給我的,我沒有理由背叛他,所以等待著你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和永遠看不到邊的白骨階梯,你會迷失在這里,直到絕望。”她用手撫過王座的扶手,黑暗吞沒了她的身影,白色的骨山消失在無盡的黑暗里,幽藍色的火焰也在一點點滅去。
“她去哪了?!”覃蒼慌亂地四處張望,只有腳下的那條白骨鋪成的階梯還沒有消失。
“她一直都不在這里,那些不過是她借由仙法傳給我們的幻影罷了。”寸桀盯著腳下的那條階梯,神情第一次嚴肅起來。“看來珞安是鐵了心不讓我找到她,這死界的白骨道只會引我們離人界越來越遠了。”
天光之下,乍暖。珞安在綠草中席地而坐,此刻的她就像個平常的女子,會對腳邊的小花致以真切的呵護,不忍摧殘。這里是鶴蘭島的邊緣,面對黑色巖壁的她,眼神里也略過一絲落寞。
“是寸桀么?”這聲音從背后而起,隨風入耳。珞安點點頭,看著草芥被風連根拔起,又低下頭。“天帝一開始就知道會有此禍,所以才讓你為地君的。”
“所以不過一介地仙的我之所以會被看重,只是因為我與寸桀乃屬兄妹吧?將衛大人。”
“正是如此,其實你我不過是天帝手下的一枚棋子罷了。”
珞安噙起嘴角,“何止你我,這四國間的一切不都是他的棋子么?就連島上的那些人也一樣。”
將衛頷首表示贊同,“那如今你打算如何做?”
“死界是無盡的黑暗,如果他們一直沿著白骨道行走,永遠無窮無盡。他們會離人界越來越遠,最后在黑暗中掙扎恐懼,了卻自己的生命。我們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珞安握緊了自己的雙拳,面上卻仍舊淡然,她的心中一片空白。將衛見她意識堅決,似乎再沒有勸說的必要,便背手而去。
馬上就行至島中央,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大殿仍舊屹立不倒,已經有多少年了?每每有人來到這里都會問他同樣的問題,這里真的是鶴蘭島么?
凡塵之人口耳相傳的鶴蘭島,是仙人聚集的化外之地,只要能來到島上,就一定可以求得長生不老之法。每年都會有一兩個幸運兒通過結界來到這里,他們衣衫襤褸,用渴望的眼神望著將衛。
那么多人中,能活下來的只有陵銘一人,因為他是勇星,身負天命。其他人都化作石頭,被丟棄在鶴蘭島的結界之外。畢竟,島上的一切都是秘密,知道的人絕不能活著離開。這是伯虞給予將衛一生的命令。
他慢慢向北部大殿而去,那里的梨花萬年不變,似雪潔白。他停在花園外,盯著那飄落的花瓣沉思。
“將衛大人倒是少見來這里走動。”蒼雀突然出現在將衛身后,用極盡諷刺的語氣說道。
將衛無視她的惡劣態度,只抬首望著高枝上的梨花。“梨花又開的更好了,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嗎?蒼雀。”
“梨花代表這里的囚犯,新開這么多花苞,意味著又有人要退位了。”
“北之茫國也有新君要登基了,繼東之嵐國之后。真是不知道,究竟是寸桀的行動快一些呢,還是三星變革的速度快一些呢?這個世界到底會不會因為三星再一次的命運輪回而改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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