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駒一到落茫殿就正巧是月溟子在外接待,他施以平禮,卻得到月溟子的一個白眼。他便打趣地說道,“月溟子祭司還是這樣冷冰冰的脾氣,現在對待同是祭司的我也是毫不客氣啊。”
“東國現在可好?”月溟子也不理會他調侃,直奔主題。
“還好還好。”若駒想是慶嵐的事情大抵已經通過其他的途徑傳到了這里,可他還是得站在本國的立場來權衡利弊,只好選擇裝傻。
“大概還是女王好相處一些吧?”月溟子這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她看起來有些頹廢,眼神里沒了以前的光彩。
“要知道東國歷代可都是女王,好不好可是不敢說的,不過女人狠起心來確實要比男人厲害許多。月溟子,是不是陵銘快要登基了,你心里多有不安?我看你精神不是上佳,操勞過度了吧?”
“沒什么,若駒還是住以前的老房間吧?”
若駒先是一愣,隨后擺手道,“不太方便吧?”
“沒什么不方便的,就住那里吧。我已經命人收拾出來了,那里比廂房好些,不是太過偏遠,飲宴和觀禮都比較方便。”
“既然已經布置妥當了,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安頓好之后,你想去看看殿下么?”
“還是暫且緩緩吧,就等到明日的飲宴再見如何?”
月溟子也沒有回答,引著若駒去了他以前常住的一處房間。那里離著書房和寢殿都很近,不過一條長廊就能走到月溟子常待的香堂。他一推開門,就能感受到一股久違的家鄉的氣息,就像以前絡浚還在任時他常常待的樣子,布局沒有分毫變化。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后吐出兩個字,“多謝。”
若駒連續幾日的奔波勞頓,服侍的宮人剛為他準備好熱水沐浴,他就將旁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泡在木桶里,偷偷拿出隨身的酒袋。少有的閑適安逸,真是讓他厭倦現在的生活,席卷在政治陰謀還有國家百姓中。還有更糟糕的那些事,就像君慕華的復活……
“真想當西煜一樣的閑散仙人啊……”他不由得感慨道。
“這個時候還要提起我啊?”西煜的聲音從窗外突然響起,人也順勢推窗而入,嚇得若駒整個人從木桶里站了起來。西煜看到他這個樣子,更忍不住笑道,“你迎接我的方式也當真與眾不同呢。”
若駒見他調侃自己,冷哼了一聲就重新坐回木桶里。“你還真是神出鬼沒,就隨口提起你的名字罷了,居然就直接破窗而入。這次又是為什么突然出現?惡靈的事情明明都已經過去了,怎么不見你回霧茗殿?”
“我在這邊還有些事情啊。”西煜轉過身去合上了窗,又搶過若駒手中的酒袋,自己坐在了木桶正對面的矮榻上。“不過當真如我所料,慶嵐還是派你來了北之茫國參加登基大典。”
一聽西煜提起慶嵐的名字,若駒的表情就一瞬間變得不自然起來,他雙手捧水潑在臉上,長嘆了一口氣。
“剛才你問我惡靈的事情明明都已經過去了,為何還不回去。你見過允煬了是么?”
“何止是允煬,還有君慕華的魂魄。”
西煜的動作一滯,將酒袋綁好后丟在一旁,“看來玉嬌沒有成功的阻止允煬,反讓她成功地潛入了霧茗殿。不過看你如此前來,想必你們也已經制服了允煬吧?”
“允煬確實被制服了,卻不是死在我們的手里。我想她辛辛苦苦經營了這么久,最后卻被自己手中的棋子所殺,真不知死后能否瞑目呢。君慕華的魂魄取走了慶嵐一部分的記憶,重生之后親手結束了允煬的生命。”
“重生?”
“亮麒他們親眼所見,而且如今的慶嵐已經想不起來絲毫關于陵銘和君慕玨的事情了,所以這件事肯定不會有錯。那之后她便消失無蹤,我們忙著自己本國的事情,也顧不上去追查她的下落。”
西煜實在是難以相信這件事,他與黎莫、寒姬同在一起時也沒有感到任何的異常,想不到讓允煬帶走了君慕華的魂魄這件事竟成為如今最棘手的難題。如今君慕華的復活,是不是已經在預示著血咒的臨近。
“那你這些日子里都是在什么地方逍遙?”
“逍遙?”西煜苦笑著,“我的辛苦你是很難理解的。所以也不要妄想會成為我們這樣的逍遙閑人了,說不定有一天你就再也見不到我的臉了。”
若駒從木桶里走出來,披上屏風上搭著的新衣,系好衣帶。“既然如此,那就需要勞煩這里的主人家為我們準備好一桌酒菜,來為這最后一面好好道別了吧?”
“所言甚是。”
西國的海岸上暴曬風烈,柳禹披著一件灰黑色的斗篷坐在一塊大石上,手邊還擺著一杯茶。
“主上,是要啟程了吧?”
柳禹點點頭,“再讓我多看兩眼就好,看夠了都城的雨,偶爾也要看看這里的沙石才好啊。”
“主上一人前去的話……”
“一個人去能省卻很多不便,到時候也不用再回來了,就直接待在那里等待天帝天后示下。”柳禹說罷端起茶杯,對著地下的沙地將茶水倒盡,“這是我對這個國家的最后一次歉意,晨玨,以后你也需要收斂些脾氣,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屬于我們的東西。細想來,這西國是天帝天后賜予我們的國家,就算它再怎么荒涼,都需要君王來好好治理。你是一國的祭司,要輔佐好梓墨,不能再走彎路了。”
晨玨跪在柳禹的腳邊,點頭道,“臣謹遵主上教誨。”
“好了,快起來吧。”柳禹擺擺手,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沙土,“也是時候啟程了,總不能一直賴在這里聽風吹沙動吧。”
晨玨叩拜在原地,不忍抬頭去確認柳禹的離開。
柳禹哼唱道:“西雨滄,細雨滄,東還虹彩嵐,漠西仍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