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顧流穿一襲黑衣坐在中堂里,手邊是一盞茶,慢慢地喝著。
顧清薇白衣拽地,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臉上滿是淚痕,一色蒼白,好似孱弱到隨時隨地都要死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她低低地說著話,“柳裳喜歡兄長,她不外乎想利用我除掉莫夕,同為女人,她又如何不知你對莫夕是有好感的,她想讓你和莫夕決裂,所以拿我做快刀……瘋子,都是些瘋子,自噬毒藥,毀天滅地!”
她說著渾身顫抖起來,抬起臉來看著坐在高椅上的顧流,眼底閃現出癡狂的愛慕來。
顧流神色漠然,輕聲問道:“她都同你說了什么?”
顧清薇搖搖頭,眼淚珠子般淌下,“你該知道的,兄長。你也該是追蹤了莫夕的行跡,你怎會放過她呢,可憐的柳裳就因為一個莫夕而那樣殘疾一身,兄長,你真是殘酷無情,我是你的妹妹啊!”
她突然朝顧流吼了一句,神色激烈起來。
顧流表情依舊淡淡,“即是我妹妹,那該明白我的個性,也不要嘗試一些惹惱我的事情。顧清薇,若是莫夕恨我一輩子,我定也要你付出代價!”
“莫夕莫夕!你難道就這么在乎她!”
顧清薇突然眼底血紅,掙扎著就要爬向顧流,奈何她腿下無力,一動,整個人都匍匐在地面上。
她淚流滿面,大喊:“我雖然自小聽話,可我不傻,那個莫夕就是那個女孩吧,許多年前那個女孩,整整八年,你竟然還對她念念不忘,她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子功夫竟把你迷得暈頭轉向!兄長,你一心一意對她又能如何,你對付林墨白,她便會恨你,你不收手她便會一直和你抗衡下去,你想收服她簡直妄想!兄長,放過她,也放過你自己,好不好?”
顧流神色不變,靜靜聽完她的話,放下茶盞,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極盡冰涼,像是雪山底下流淌的冰水,徹骨寒涼,叫人一眼發慌。
顧清薇心里一顫,無聲流淚。
“你在裝傻。”顧流冷冷道。
“我必須裝傻!”
“你知道她是誰。”
“哈哈哈,你終于承認了,莫夕就是莫望,那個真正的武林高手莫望!”
顧清薇笑得極盡瘋狂,眼底的淚也落得急促。
最終她哭起來,趴在地上,哭得肩頭不住顫抖。
她怎么會不知呢,她對顧流的事情了如指掌,正因為如此才會被他一直關在華然居里。
他那玉樹臨風的兄長不是生性不好女色,只是他心里一直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江寧古武世家的小姐莫望。
很多年以前,顧流路經江寧,在莫家梅林里遇見莫望。
十歲的莫望已然揮得一手好劍,在梅林里和顧流打成平手,此時正值初春,天氣仍舊是冷冽的,細雨紛紛,冷風瑟瑟,梅林里的紅梅漫天飄落,紛亂了顧流的眼,他只看見緋色梅雨里那個筆挺站立的女孩,面容尖俏,眸子泛起冷光,一色淡然疏離,叫顧流心里頭一回感到詫異。
“你是誰?”他問。
“莫望。”她答。
莫望,簡短的兩個字自此被刻印在顧流心底,叫他八年來不曾忘過。
他曾想過去向莫家提親,但是聽聞莫望早已許給林家公子林墨白,他便一等再等,直到兩月前傳出莫家的慘事。
他不多想,毅然設局攻擊林家,甚至動用了流沙。
而他又是如何得知莫夕便是莫望的,這一點顧清薇無從得知。
她任由眼淚滑落,又抬首道:“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叫她知道了定會恨死你的!”
顧流擰起眉頭,耐心用盡,叫來小苑將她帶下去了。
片刻,白裊進來,問:“公子,林家的事?”
“暗底行動,切忌不可明著來。且等個一時片刻。”
“是!”
“黑魅?”
“黑魅還在楚州。”
“喚他回來。”
“莫夕……”
“先放著。”
顧流眉間染上一絲倦怠,既然莫夕恨他,那他先給她一點時間調整,另一方面,他若是再對林墨白緊追不舍必定會換來她更大的厭惡,他還不如將兩件事都放一放,暗地里布置好一切,等到一年后,他定將親自接她回來。
一年而已,相比較他用了八年的時間去惦記她要來的快。
他揮手遣退白裊,看著桌上明滅的燈火,喃喃:“莫夕,你若是肯回來,那我必定告知你一切關于莫望的真相……”
那些真相,全都發生在莫家被滅門的兩個月前。
與他,與林墨白,與莫望,與莫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