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陣七彎八繞,花問昔被帶到一座獨棟的小房子前,粉刷的雪白的門前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書“醫坊”。
她不禁腹誹了一番,右相了不起啊,居然在自己府里面開了個醫坊。
帶路小廝在門口停下了腳步,轉頭拋下一句“你自己進去,找顧大夫讓他幫你上藥就行了。”說完頭也不回就走了。
門半掩著,花問昔輕輕一推,就開了。
她探頭進去,一股濃重的藥味撲鼻而來,她不適應地捏了兩下鼻子,這才走了進去。
里面光線很好,很多藥材有序地擺放著,屋子里卻沒有一個人。
花問昔走到正中央一張烏色木桌前,一個小盒子里放著一些白色的藥丸,她捻起一粒圓潤的丹丸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雖然氣味并不難聞,反而散發著絲絲藥香,但還是讓她舌頭有點泛苦,她最討厭吃藥了!
“你是誰?”
一個蒼老卻帶著精神氣兒的聲音在她的身側響起。
她一偏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站在角落里,兩眼正盯著她。原來是個視線死角,怪不得她剛剛沒注意到。
“呃…是右相大人讓我來的,您就是顧大夫吧?我的手剛剛被燙傷了,勞煩您給上個藥。”說著,花問昔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老者走近了些,仔細端詳了一番她的手,也不多話,拿了幾樣草藥搗鼓了片刻,就幫她敷了傷口,又用紗布包扎了起來。最后向她交代道。
“傷口七天內不能碰水,不能提重物,或是碰擊。每隔兩天來這兒換一次藥,半個月方可痊愈。”
花問昔道了謝,就走出了小屋子。
這個顧大夫很有點不茍言笑的味道,可能有本事的人都大抵如此吧!
她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著,卻突然發現自己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前。
往哪兒走呢?她不認識路的好嘛!為毛一個下人都沒有!
就在她苦惱著該怎么出這右相府的時候,一陣嘰嘰喳喳的討論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紅,聽說這次春闈禮部請了我們大人當主考官呢!”
“是啊是啊,大人才滿天下,讓他來選拔國家的棟梁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誒,你們知道嗎?”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聽說這次考試的題目已經出來了,考卷就放在大人的書房里呢!”
“啊?不會吧!那要是誰偷偷看過了那卷子,不就穩進殿試了?”
“嗨,誰敢吶?雖然大人的書房就在前面的學苑,可除了平時專門進去侍奉的小廝之外,我們誰敢進去?更別說外人了!”
“也是…別說了,萬一被人聽到就不好了!都散了吧!”
……
試題?
花問昔眼睛一亮,要是有了這個,她肯定能穩進殿試,說不定還能弄個狀元、探花什么的,那以后她想做的事可就方便多了。
可是…
她又遲疑起來,這幾句對話的誘導性太強了,就像是一個陷阱等著她跳似的。
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她思慮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去!
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高風險伴隨著高回報啊!說不定她就此一帆風順了呢!
她輕手輕腳來到剛才幾人站立討論的地方,此刻已經是空無一人,幾個婢女想必都已經散了,正好也方便她了!
花問昔穿過那條小路,走到學苑前。
貓著腰,她迅速鉆進容庭的書房,里面沒有一個人。估計都在后堂花園里伺候那尊瘟神呢!
她走到書桌前,開始翻找起來。桌上擺著一些毛筆和紙,她一眼掃到硯臺下面壓著一個黃色的袋子,頓時心里一陣激動,把黃袋子拿了起來,這里面肯定就是考卷了!
花問昔抖著手拆著黃袋子,要知道,她可是第一次干這種梁上君子干的事兒呢!
攤開從黃袋子里取出來的一張白紙,她細細瀏覽了一遍,上面寫著一首詩。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已聞清比圣,復道濁如賢。
賢圣既已飲,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花問昔又看了一遍,腦子頓時有點打結,雖然這詩寫的還挺合她這個愛酒人的意,可是,用這個做會試的題目,是不是有點不夠分量?
不對!
花問昔一頓,馬上反應了過來,這是個專門為她下的套無疑了!
她剛要后退,一個涼涼的聲音在房內響起。
“韓昔,你怎么在我的書房里?”
“呃…”她一回頭就看到容庭那張玉質無瑕的臉,那雙桃花眼正無辜的看著她,讓她一時摸不清這人的意思。
不管了,既然他沒說破,她也就繼續裝糊涂唄!
她堆著笑意說道:“小人剛剛上好了藥,一時迷了路才走到這來了,不知道這是大人的書房,請大人恕罪!”
“哦?”容庭靠近了一步,莞爾一笑,“你今天向本相討了幾回饒了?”
“啊?”花問昔被他問得一懵,怎么個意思啊?還是繼續裝吧,“都是小人的錯,小人這就回風林坊,讓其他的茶藝師來給右相大人表演!”
她才走了一步,就發現根本沒法出去,現在她站在書桌的后面,唯一的去路已經被容庭這廝給擋住了。
容庭又往里面走了一步,身子前傾,像是發現了什么,抬高音量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花問昔低頭一看,媽呀!她還把那犯罪證據——黃袋子抓在手上呢!急忙忙把黃袋子往桌子上一扔,她連連辯解道:“小人是見這袋子很別致,才拿起來看看的,絕對沒有看里面的內容!”
“你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
“小人不知。”
容庭笑得越發燦爛了,“這里面,是今年會試的考卷哦。”
眼看著容庭越貼越近,花問昔一陣緊張,鼻尖縈繞著一股木質的香味,混合著他身上的男性氣息,雖然很好聞,但她還是不自在地擰了擰鼻子。
“呃…那大人可要好好保管啊!”
容庭轉頭隨手撥弄了一下黃袋子的封口處,又回過頭看著她,說道:“可惜,你提醒得晚了些啊。你看,這兒已經被一只小老鼠動過了呢。”
花問昔一聽,一雙眼睛狠狠瞪著他,你才老鼠!你全家都老鼠!
容庭見她一臉氣鼓鼓的神色,笑得更肆意了。
花問昔艱難地移動著身子,大路不好走,就不能怪她不走尋常路了!她猛推了容庭的胸口一把,一躍而起,跳到了書桌背面,終于到了一個寬敞的地兒了。
剛站穩腳跟,她立馬開跑。笑話,趁那瘟神還沒反應過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哪知道容庭動作比她更快,她的腳丫子還沒撒開,就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他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啊?”
靠!明知故問,她這都被抓個現行了,不跑難道是腦子不好使啊!
她大力掙著手臂,可他的勁兒卻大得很,自己壓根兒就動不了半分。
花問昔只好回過頭諂媚地沖著他笑,“內急!”
她嘴巴子動著,剩下的還自由的那只手也不閑著,一掌就劈向容庭的手腕。
只見容庭輕輕松松間就化解了她這一記手刀,反而把她另一只手也鎖住了。
蒼天啊!這人武功到底比她好多少啊!為毛每次她都要任他宰割啊!
“你這一手劈下來,我怕你的手廢了,就不能為本相表演茶藝了。”
呃…
表演你妹啊!
不過不說她還沒注意,剛才那一記手刀是用自己燙傷的那只手劈的,這一下要是劈實了,估計沒把瘟神劈的怎么樣,倒要把自己給痛個半死了。
哼,沒有手沒關系,她一記眼刀甩過去,惡聲惡氣地問道:“你到底要怎么樣?”
“也沒什么特別的,只是想借你的手臂一用。”說完,容庭一撩她的衣袖,輕易的就讓花問昔的胳膊暴露在空氣里。
他的目光掃過她的手臂,怔怔停在了她手肘處的一道細微的疤痕上面。那是一道多年前的齒痕,隨著時間的流淌,現在已經褪成了一塊比別處稍微白一點的小突起。
花問昔看他發呆,一使勁就掙脫開了他的大手,跳開了好幾步遠,撫平袖口,喝道:“大人請自重!”
容庭卻像是松了一口氣一般,搬過書桌后面的椅子坐了下來,閑閑道:“你覺得你真的能逃得掉嗎?”
聽著他這么篤定的口氣,花問昔的心里開始打鼓,難道今天她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不試試怎么知道!”
花問昔保持著全身肌肉緊繃的逃跑狀態,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容庭,此時他正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眼睛里緩緩涌動著一些她看不明白的東西。他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韓昔。”
她不自覺接了一句:“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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