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冬天的氣息已然悄悄的離開了,楚冥陽端坐在一旁的紅木梨花椅子上,望著白玉瓷壺里面幾片飄揚的茶葉,嘴角勾起了淺淺的弧度。
鳳羽皇正對著他,一身白色衣袍,如梨花初現,似海棠亭亭玉立。
“打算怎么做?”鳳羽皇險險的避過直面而來的飛鏢,擔憂的問道。
“你不該告訴我,當初是怎樣的一場戲么?”楚冥陽的聲音低沉,壓抑著絲絲的怒意。
“告訴你,又當如何?”鳳羽皇無奈的說道,“以溪兒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放下?”
林久久,最重感情,所以才會被初云出賣,因為太重感情的人,那張感情道德的漁網,最終會狠狠的網住她的心。
“我要你一字不差,仔細說來。”楚冥陽壓抑著聲音之中的痛苦,偏頭看向安然躺在床上的林溪,眼簾低垂,掩藏了心中最真實的情緒。
鳳羽皇緩緩的走到了窗外,望著又開始飄灑的雪花,淺淺一笑。
“那是你和溪兒發生關系的第二天,納蘭性德忽然找了來。”鳳羽皇回憶起腦海之中那些永恒的記憶,再也沒有了當初的苦澀,而是帶著淡淡的哀傷,“納蘭性德告訴溪兒,她的母親死在了龍床之上,而你也是一枚無辜的棋子,最終你會進入皇宮被賜婚。”
“所以溪兒選擇忘記我?”楚冥陽低低的問出了聲。
“她忘了,或許沒忘。”鳳羽皇無奈的笑著轉身,“梨花壓海棠的時節,她認識了袁天平,其實從一開始我便知曉那是納蘭性德的人,可是那時候的她,我不能再提醒,有些痛苦要親自體會才會有感覺。而袁天平也沒有辜負我的一片期望,對于林溪,始終懷著感激的心情。”
“在她要求服用忘憂草的時候,我已經在她的身體里面放了一味忘情散,因為那時候她已經懷孕了,但是她的身體是不適合受孕的,但是她執意要求,我們只能博上一搏。”
“為什么一直都不告訴我?”楚冥陽抬眸,眼底滿是憤怒!
“告訴你,又能如何?”林溪虛弱的睜開了眼睛,慢慢的站直了身子,顫顫巍巍的走到他的身邊,單薄的身體在寒風之中顫抖著,鳳羽皇給她披上了風衣。
“久久,我原以為,你是不會忘記對我的承諾。”楚冥陽壓抑著嗓音之中的痛苦、
“承諾?”林溪淺笑,“若是我們互相表明心意的那一晚,我便知曉你是納蘭性德的母親,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的帶著你墜入地獄吧。”
帶著自嘲的笑容,狠狠的刺痛著楚冥陽的心。
“你若這般想,大寶和小春又該是怎樣的存在?”楚冥陽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對上她澄澈的眸子。
林溪沉默,不再言語。
“一定要殺了皇叔,才能讓你得到復仇的快感?”再次確認般的問,回答楚冥陽的依舊是涼薄的沉默。
“若是你的母親并沒有死,又當如何?”楚冥陽冷冷的問道,不再帶有絲毫的情緒。
林溪轉身,對上他褐色的眼眸,帶著那份痛苦狠狠的刺痛著她的心,她卻不能顯出絲毫的情緒。
“你該知曉,不該騙我。”
“我沒有騙你。”楚冥陽惱怒的說道,“給我一點時間,我證明給你看。”
“多久?”林溪自嘲般的問道,“上次你離開的時候,你說會以江山為聘,娶我為妻。可是結果呢?九千歲,我不是小孩子。”
門忽然被御林軍一腳踹開,在場的三人都沉默無言。
“來人啊,將林九娘帶走!”御林軍總管衛國大聲的喊道。
鳳羽皇看到林溪眼中閃過的那抹失望,緩緩的走到了楚冥陽的面前,“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你始終配不上你說的愛。”
當初,你為了一己私利,害了你最愛的女人不得不選擇跳崖。
現在,你為了你的親情,再次傷害了你最愛的女人。
終究還是你,涼薄無情。
鳳羽皇最后幾句話不斷在他的腦海之中徘徊。楚冥陽吞下心中所有的苦澀,默默的說道,久久,請你,請你一定要等我。
黃笙再次看到了那抹背影,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滋味。
“你是來抓我回去的嗎?”站在陽光最后斑駁的影子中間,瑩瑩忽然笑著問道。
“我知道不是你。”黃笙忽然開口道,“我也知曉你在保護一個你不得不保護的人。”
瑩瑩沉默,不再說話,只是抬眉,發現他的面容跟以前比起來,又多了幾分剛毅,甚至還多了幾分涼薄。
“我以為,你不信我。”
“我信你,可是卻比不相信你更糟糕。”黃笙的語氣之中滿是痛苦,“曾經我以為我會和你白頭偕老,可是當我聽到母后死訊趕回來的那一刻,我忽然發現,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了所謂的未來。”
不管未來的藍圖是怎樣的,納蘭笙都沒有辦法對面對諸葛瑩瑩。
“我知道。”瑩瑩淺淺的笑著,“可是我相信,時光可以打磨一切,包括你的心。既然曾經我得到了,往后我也一定能夠得到。”
看著她自信的笑容,再次灼熱了他的眼眸。
“如果可以,希望我們今生永不再見。”納蘭笙望了她一眼,默默的轉身,大步的離開,再也不肯回頭看她的笑容。
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次動搖,帶來不可避免的后果。
“袁叔叔。”瑩瑩轉身,看到身后的那抹青色,眼淚居然不由自主的滑落。
“我知道你心中難受,哭出來會好過一些。”此刻,袁天平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她受傷的心和決堤的淚水。
雪花停止了廢物,梅花卻依舊在綻放著。帶著撲鼻的香氣一點一點,平復人們干燥的心情。
三月就這樣,在京都百姓們的期盼之中緩緩到來。凍結的冰面上多了幾只不知名的野鴨子,柳樹也發出了嫩綠的新芽。
街巷也開始熱鬧了起來,不斷過往的人和車馬都讓人感覺到繁忙的氣息。
皇宮的天牢之中,楚冥陽第多少字被拒絕了呢?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皇叔。”看到了納蘭性德,恭敬的行禮道。
“林溪還是不肯見你?”納蘭性德也是無奈,只是有些事情,說不得,雖然只隔了一層窗戶紙,卻也不能被捅破。
“皇叔,什么時候才能將久久放出來?”楚冥陽擔憂的問道。
“今日。”納蘭性德微微一笑,“今日是她的招親會,想來她也不會忘記。
楚冥陽只覺得自己的心狠狠的抽搐著,只是他卻不能做些什么。
到了午時,林溪看到了月余未見的兩個孩子,看到大寶眼底的那片疑惑,她淺淺一笑,不再多言。
一個多月的時間,她也想清楚了一切,現在與皇室作對,無異于那雞蛋碰撞石頭,既然楚冥陽告訴自己,興許母親還活著,那么她還有更大的理由要好好的活下去。
”現在你想怎么做?“芷蘭站在她的身邊,擔憂的問道,母妃忽然被打入了冷宮,芷蘭知曉,這件事,未必與林溪無關,但是母妃進入冷宮的那一刻所綻放的笑容,卻是芷蘭不曾見過的,也許母妃心中所愛從不是父皇呢?芷蘭不清楚,也不想去問清楚。
”我出字謎吧,十個字謎,猜出八個以上的才有資格參加第二場。“林溪淺淺的笑著,一如當初那樣的溫柔,恍惚了眾人的眼。
擂臺設在了皇宮的御花園中,周圍是繁華緊湊,納蘭性德坐在不遠處的龍椅之上,看到林溪面上的表情,微微一笑。
”九娘。“徐茂國忽然走了林溪的面前,淺淺的笑著。
”不知將軍有何賜教?“
”賜教不敢當。“徐茂國忽然笑道,”只是想告訴九娘四個字,你,本將軍,勢在必得。“
”那九娘拭目以待。“林溪微笑,轉身離開,走到了納蘭性德的面前,淺笑,”民女林溪拜見皇上。“
”起來吧。“納蘭性德看了一眼楚冥陽,見他面色無異樣,微微嘆了口氣。
林溪起身,轉身,面對著到場的權貴子弟,淺淺一笑,如梅花開放,”承蒙皇上厚愛,給林溪辦了一場招親大會,現在請大家聽我的問題。
芷蘭公主為各位都備了宣紙和筆墨,九娘要出十個字謎,在一炷香內答對八個以上的人有資格參加第二場比賽。
“唐虞有,堯舜無;商周有,湯武無;古文有,今文無。”
“七人頭上長了草。”
“九十九。”
“人不在其位。”
“需要一半,留下一半。”
“一來再來。”
“一半甜,一半辣。”
“千里挑一,百里挑一。”
“半布春秋。”
“床前明月光。”
隨著林溪的話音落下,芷蘭立刻敲打了鑼鼓,“計時開始!”
隨著檀香的點燃,林溪微微一笑,望著眾人蹙眉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明顯。
大寶將手中的宣紙遞到林溪的面前,帶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大寶十個字謎居然全部答對,林溪安慰一笑,揉揉他柔軟的頭發。
半個時辰之后,統計的結果也的出來了。芷蘭微微一笑,站在臺上,大聲的宣布道,“第一輪答對十個字謎的人,是護國大將軍徐茂國,和九千歲。答對了八個以上的人有,御林軍總管衛國,趙又廷趙大人以及唐尚書的兒子唐可建。”
隨著芷蘭的話音一落,林溪忽然暈了過去,辛虧大寶眼疾手快,使勁的撫住了自己的母親。
察覺到腰上傳來的那一抹同意,大寶抱起了林溪,轉身回了自家的宅院。
“既然九娘身體不適,那么第二場比試就推遲到明日吧。”納蘭性德一聲吩咐便轉身離開了。
如今,對于納蘭性德。臣子們更是捉摸不透,皇后故去。一直備受寵愛的貴妃忽然被打入了冷宮,偏偏一位來路不明帶著一雙兒女的林九娘居然得到皇上如此的重視,眾人的心中皆有一個惑字。
徐茂國慢慢的走進楚冥陽,忽然凝住了臉上的笑意,“九千歲應當明白初云的心意。”
“本座倒是不知將軍何意?”楚冥陽笑問。
“明人不說暗話。”徐茂國淺笑道,“我對初云并無愛意,但是卻有著感恩之情,希望九千歲不要讓本將為難。”
“為難你的不是本座,是你自己。”楚冥陽掃了他一樣,留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離開。
徐茂國看著那抹背影,淡淡的笑著。
流心,若是你辜負了初云,我必然親手了結你的性命。
將軍府。
到了黃昏的時候,徐慧嫻將花瓶之中的梅花扔了出去,而是將迎春放了進去。
“字謎?”聽著徐茂國的話,徐慧嫻忽然笑了,“她倒是興致不錯。”
“嗯。”徐茂國微微回應了一聲,低低的望著眼前的女人,這個女人,他花費了十多年的時間,始終沒有走進這個女人的心,如今也該各自安好,各自放下了。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會在時間的醞釀之中越發的香醇,這是徐茂國從自己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得出的結論。
“現在,打算怎么做?”將手邊的茶一飲而盡,接過徐慧嫻手中的方帕,他問道。
“先是字謎,想必下一步就是對聯了。”徐慧嫻淺淺的笑著,“以久久的性格,下一步也許就會淘汰你們所有人,所以很難猜。”
“今日累了吧?”看著徐茂國忽然打起了哈欠,徐慧嫻溫柔的問道,“早些歇息吧。”
徐茂國點點頭,便起身去了廂房。
望著那抹背影在眼前消失,徐慧嫻慢慢的靠近桌子上的香爐,將里面的香灰全部倒掉了。
林家宅院。
知曉已然安全回家的林溪,醒了過來。
將小春緊緊的擁入了懷中,林溪的眼淚不由自主的落下。
“娘親,小春好想你。”小春也是淚眼汪汪。
“嗯,娘親也想你們。”林溪笑著抹開了眼淚,“娘親答應小春,以后不管去哪里,都帶著小春,好不好?”
“好。”小春滿意的笑了笑。
大寶端過木桶,林溪舒服的泡腳之后,便興致盎然的來到了廚房,做了幾道孩子們最愛吃的菜肴,一家人便坐在了一起。
“鳳叔叔,你覺得娘親的手藝好不好?”小春忽然笑著開口道。
看到鳳羽皇點頭,小春笑著說道,“鳳叔叔,娘親不管做什么,都很好吃呢!”
“食不言。”大寶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小春便乖巧的吃完了飯,只是始終站在林溪的身邊。
林溪知曉,小春這是缺乏安全感了,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將兩個孩子緊緊的擁入了懷中。
“大寶,小春。”林溪溫柔的喚著。
很快兩個孩子都沉沉的睡了過去,林溪淺淺的笑著,轉身,對上了鳳羽皇擔憂的眸子,淺淺的笑著,“鳳大哥,不必太憂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溪兒,你心里始終放不下他吧?”鳳羽皇低聲問道。
林溪未曾多言,只是從衣袖之中掏出了楚冥陽交出來的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