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謝阿團姑娘就雄赳赳氣昂昂地,直奔如意門老巢,如意山莊了。
謝半山眼睜睜看著女兒執意去作死,也沒有辦法,誰叫他這輩子就這么根獨苗苗,以后他死了,四方錢莊還不是她的,這么一想,挑個可心的入贅女婿的確很重要,于是振作振作,吩咐人打點了五輛馬車的物什,浩浩蕩蕩送女兒去作死了。
柳三爺不過是個坊間說書的,自然對這些江湖事也不過道聽途說,知道得不甚了了。謝阿團想,倘若實在沒有比桃花公子更好更俊的,她就將就將就,拜在他門下,說不定日久生情。
說實話,那桃花公子長得那叫好,可惜不正經,她是個粗心眼子,可也不傻,看得出他眼里的戲謔。
這么一盤算,她就神定氣閑地上山了。
因為是如意門正式收徒的日子,這日的如意山尤其熱鬧,有人騎馬上山,有人徒步上山,浩浩蕩蕩的馬車也不少。
謝半山為女兒花錢不肉疼,買通山下守路的人,打聽了后山一條僻靜的近道上山。
十月初已是秋涼,可今年年景奇怪,秋老虎還在作威作福,走了大半日才到半山腰,已把謝半山熱得又要半融化了。
他呼著熱氣說,“謝阿團你爹我就是欠了你!”
謝阿團笑瞇瞇去哄她爹,“爹,瞧你說的,待我拐個好夫君回來,讓您享福氣。”
謝半山哼一聲。
父女倆說話間,到了一片樹林子。這條近道知道的人少,因此十分安靜。老管家阿福跑來請示謝老爺子,“老爺,大家都累了,馬也渴了,要不就地歇歇?”
謝半山準奏了。
謝阿團和紅豆跳下馬車,到處蹦蹦跳跳,什么都很新鮮。
阿團姑娘今天還是穿的那身翠綠勁衣,只是沒背劍,那個道具上次害得她丟死人了,哼。
陽光從密林里投下光點,雖然已入秋,可如意山是大山,山里枝枝蔓蔓的草啊樹啊還是夏日那么茂盛濃密,不知名的花兒開得東一簇西一簇。
紅豆拍馬屁說,“小姐,我給你編個花環戴吧。”
謝阿團笑嘻嘻說好,于是兩人賣力地去摘花。
摘啊摘啊摘,阿團姑娘埋頭摘得腰酸背痛,起身說,“紅豆,我看這些花都夠了吧?”
樹林寂靜,沒有回聲。
紅豆呢?
謝阿團拽著一大簇野花喊,“紅豆,紅豆!”
還是沒有回聲。
她急了,一腳深一腳淺地走,“爹,爹,你們去哪里了?”
可是好奇怪,她怎么走都覺得在原地打轉,四周景物差不多,她明明記得自己沒跑多遠啊。
聽老人們說,山里有山鬼,偶爾會遇上鬼打墻。
這么一想,她頓時覺得這樹林子陰森好多,每棵樹都不懷好意,每棵草都居心叵測,于是壯起膽子一路走一路喊。
也不知走了多久,阿團姑娘覺得自己嗓子都喊啞了,沮喪地想真是出師不利,干脆坐下不走了,沮喪地準備扎花環,等著老爹和紅豆來尋她。
不想更倒霉的事還等著她,她一屁股坐下,只聽噗的一聲,鼻邊傳來一股惡臭。
她趕緊抬起屁股一看,頓時欲哭無淚。
居然有坨屎!
她居然坐到了一坨屎!
那坨屎也不知是哪只天殺的野獸拉的,被落葉蓋住了,根本瞧不出來,可被謝阿團結結實實一坐,頓時屎汁四濺。
謝阿團要吐了,扔了花就跑。
好臭好臭,她都快被自己臭哭了,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謝阿團心神一振,天無絕人之路,居然有水!于是趕緊循著水聲摸過去。
她要洗澡,她要馬上洗澡!
一步一歪,片刻后她摸出了樹林子,眼前頓時一亮,只見迎面有道銀白的瀑布掛在山上,瀑布嘩啦啦沖下來,積成了一個綠黝黝的水潭子,被密密的樹林子包圍著,又幽靜又隱秘。
好地方呀。
可阿團姑娘沒有心情賞景,她被屁股上沾的那團屎臭得好想死,探頭四處看了看,確定這里連鳥都罕至,糾結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躲在一塊大石頭后,哆哆嗦嗦脫下那身沾屎的衣服,一頭栽進水里去。
水好清涼啊,也不算深,潭邊站著才沒過脖頸。
謝阿團洗啊洗,覺得自己也不是倒霉到令人發指,老天讓她坐了一坨屎后,又賞了她一潭碧水洗澡,待會再洗洗衣服,就又能穿了。
正洗得高興,不好,側對面灌木林子好像在動。
人?還是獸?
謝阿團想爬上岸去撈衣服,可來不及了,灌木林子抖了抖,走出一個人來。
一個男人。一個身穿紫衣的男人。
謝阿團趕緊不動了,往大石頭后輕輕挪了挪,生怕一動水波蕩漾,被那人發現了,然后泡在水里一陣干著急。
遇上壞人怎么辦?遇上壞人她就交代了啊!
山林子靜極了,因此越發顯得瀑布聲嘩嘩,響得扎耳。很顯然瀑布聲幫助了阿團姑娘,那男人渾然未覺這里還有其他人,徑直走到潭邊,蹲下,放下手里的長刀,捧了把水來洗臉。
謝阿團在心里狂喊,喂你別在這洗臉啊,你快走啊,我在洗澡,我坐了一坨屎才跑來洗澡的。
潑水聲很快沒了,想必那男人洗完臉了。謝阿團仔細聽聽,可也沒聽見離開的腳步聲,心里驚疑,只好鼓足勇氣,從大石頭后探出半邊臉去偷窺。
一偷窺就崩潰了。
那那那個男人在做什么?
光天化日他脫衣服是為哪樣啊?
他跳進水里一游,豈不是就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