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效率的韋大人猜測對了,但只猜對了一半。
晚宴后,上官焱清剛回到驛館,就開始坐立不安。生怕李瑤會如同他夢里一般,化作一道清風,在指尖飛逝。
換了一身衣服,決定悄悄拜訪桃花塢。不過性命也是很要緊的,已經肯定吳國對于他不是沒有潛在威脅的。謹慎起見,他決定為自己買份雙保險。墨香話比較少,身手也不錯,于是決定帶上了他。又給了筆文一塊寫有“焱”字的木牌:“找幾個人跟著我們,保持點距離。”
果然,在去桃花塢的山道上,偽裝成強盜的十個御林軍士兵,耐心等候著。
見到主這仆二人坐著馬車行駛而來的時候,領頭的那個做了個手勢就上了,其余九人心領神會。
“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命財!”
說罷這倒標準的山賊口號,卻根本沒有要買命財的意思,提刀就上。這刀款式尺寸完全是一致的,哪像什么土匪。
因為僅二人出行,吃了上次遇刺的教訓,還是都帶著劍的。但二比十,還是吃虧。
五月的吳郡稍顯有些悶熱,二人打得大汗淋漓。焱清左手手臂被刀劃開個口子。而他也手刃了一個土匪。墨香不但話少,而且功夫極好,他一人放倒了三個土匪,但身上也不是沒有掛彩。等待他倆的,還有六個人,快有些力不從心了。
突然嗖嗖的幾支冷箭,射在了離他們不遠的地上,卻并沒有瞄準他們。
不遠處筆文的聲音突然想起:“還不快上,快捉住這幾個人。”
筆文接了主子的木牌和命令,選了幾個精干的侍衛,一路偷偷跟在后面。本來計劃公子不出事,他就假裝沒來,出了事才現身救人。但筆文的身手只能是個湊數的,不得不招呼別人奮力而上了。
不一會兒,干練的周國士兵就把這群土匪都制服了,捆綁在了一起。
“公子,您受驚了。還好我們幾個救援及時?!惫P文道:“我們隔著距離遠,差點跟丟了?!?/p>
“嗯,這次你挺機靈。記得以后辦事,你也得這么機靈?!?/p>
“那他們幾個怎么處理?”筆文問道。
“殺。”
“都殺?”筆文有點疑惑:“不要留個活口問問話嗎?”
“有什么好問的,都殺?!?/p>
幾個土匪都被殺了之后,筆文又問道:“公子,這些人肯定不是真的土匪。你不好奇是誰下的手,把他干掉嗎?”
“這世間會想要我命的人多得去了。大家其實為的都不過是自己的利益罷了。每個都得搞清楚給自己添堵,再一個個地報復回去,有意思嗎?”
做事只做對自己有利的就好,不然太累,報仇這種事遵循的是義,而他的信條是利。
焱清撕了一個土匪的衣角,擦拭身上的血,繼續道:“而死人比活人好?!彼懒说娜?,他想說成黑的便是黑的,他想說成紅的便是紅的,根本不會反駁他。
“我想給父親一份大禮了?!币粋€壞壞的微笑:“幫我看看,這群人身上可有什么腰牌刺身之類的記號或者物件?!?/p>
“是,公子?!?/p>
幾人找尋了半天,身上、衣服里什么也沒有。
“公子,身上什么也沒有?!?/p>
“沒有就沒有吧。刀上定有制作的工匠或者作坊的名字,幫我找出來。”
這事情,他心下已經了然八成是韋英誠干的。上次是他或者許達,而目前許達根本不在吳郡,他倒是在。但這事情,焱清不想連系上韋英誠,他還不夠分量。如果查到這些土匪身上有些什么和韋英誠有關的物件,他也是打算悄悄拿走或者換掉。
“公子,都是刀坊署的?!?/p>
“太好了。給我把人和刀都撿起來帶回去,明天送給吳王作為賀禮。”
刀坊署,就相當于現在的軍工廠吧。這幾個人拿著刀坊署生產的刀,明擺著就是官方的人,至于是哪個部門的,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往大里說也行,往小里說亦可。
“公子,那兒……您還去嗎?”筆文問道。
“回驛館,不去了。”這形象太狼狽了,在情人面前,向來注意儀表的他想留有份完美的形象。而且,他現在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地興奮,沒有事業心的男人不是男人。
第二天,吳國宮殿的正殿里,朝臣們正在和吳王早朝。
半夜已經得知刺殺失敗的李玢面容憔悴地坐在他的寶座上,手撫額頭,輕輕揉壓著幾處穴道,聽大臣們匯報。
下面的韋英誠也是一臉的蒼白。昨晚刺殺失敗后,他急急忙忙沖去上書房,沒想到吳王李玢不僅還沒有睡,絲毫譴責自己的意思也都沒有。他很過意不去,自告奮勇如果明日周人怪責,請吳王拿他出來當擋箭牌,他愿意一人承擔這件事情的所有罪責,絕不拖累吳王和吳國。但是李玢拒絕了,說這根本不是上策,他自有主意,相信能順利面對,讓他好好休息,不用擔心。有著吳王李玢這樣有擔當的主子,韋英誠覺得他是全天下最了不起的圣眀之君,為他俯首貼耳、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突然,上官焱清帶著他的三名副手,后面跟著五十名身著戎裝的武士,拖了幾具昨日砍殺的尸首和他們的佩刀,殺氣騰騰地上了殿來。下面守護的吳國士兵根本就攔不住。入得內殿,除了拖著尸體的幾個士兵,其余大部分被上官焱清留在殿外候著。
李玢擔心的事情終于來了。手不住地顫栗著。
“陛下。您這是什么意思?!我周國皇帝特意派我來吳國為吳王宣封,而您接受了封誥,卻當晚就想置我于死地!”
“上官大人息怒。這事兒是誤會啊。寡人不知昨夜發生了什么事情,惹得上官大人如此盛怒?!?/p>
李玢站了起來。焱清瞄了他一眼,這一臉的蒼白,看來他昨晚上就知道了,那一定這事兒確實也有他的份。
焱清轉身從一名士兵手里奪過一把昨晚刺客用的刀,怒扔在殿上。刀噌噌地發出兩聲響聲,吳國大臣臉上各是不同的表情。有的自危,有的擔憂,也有對周人怒目而視的。
“這上面刻得清清楚楚,是你們刀坊署制作的刀具。昨晚上一共十個人,配的統統是這樣的刀具!”他吳語很好,人人都聽懂了。
“這就是你們對上朝大國使臣的待客之道!”又看了一眼大堂上的各種表情。
吳王李玢已經要無地自容了。
“我們走!”焱清揮了揮衣袖。后面的武士扔下了那些尸體,但是帶走了那九把刀。而剛剛焱清扔出去的那把,就當是給李玢留個紀念了。
離開了吳國宮殿,焱清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踏上了回安城的路。得趕緊回去制定下一步的事情了。
回到了盛興城,他迫不及待地去拜見了自己的父親,訴說了整件事情。
“很好?!鄙瞎巽犃藘鹤拥膮R報后挺高興:“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這不太可能謀得了李玢的命,他們隨時可以推一個替罪羊出來。而且李玢死了,還有個李玨,這等于是幫李玨掃除了眼中釘罷了?!?/p>
焱清擰了下眉,覺得他父親說的沒錯。
“你知道你這次最大的敗筆是什么嗎?”
“焱清不知?!?/p>
“在于你謀的是個人,還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那應該如何行事更好?”
“想清楚你的第一目的。上選謀事物,下選才謀人。目標明確,相對來說,事物不會變,而人會變。當然謀人也不是真的不可行,但你要謀之人必須是無可替代之流。像這李玢,謀了也是白謀,還會有李玨,他們根本就不是重要到無可替代的什么英雄好漢。不能把吳王這個事物一鍋端了,怎么謀都是無用功。打蛇打七寸。猛虎伏擊必一招斃命。一招不能至對方于死地,待到獵物翻身之時,就是自己的死期。以后別去謀算些沒有用的。”
摸了一下下巴之后,又對他兒子說:“這事兒也不算糟糕。你準備下行李,去句麗吧,風風光光地把雙兒嫁出去,自己也換下心情?!?/p>
“是,父親?!?/p>
按照上官泓這想法,上官焱清是呆子的話,這韋英誠就是呆子中的戰斗機了。只是每個人眼光與境界都不同,看不見別人的高大,自然也是體會不到自己的矮小的。
突然想到和米國人斗了大半輩子,還斗不出個所以然來的那些個阿富汗人,不就是這種眼界小于碗口之人嘛。
郭雙的嫁妝還沒準備齊全,吳國的使臣已經到了,出使的大臣是李玢的小叔叔李熾。吳王室親自派人到來,顯得極為重視。他帶來了白銀五十萬兩,黃金十萬兩,白璧十對,東海珍珠五十串,瑪瑙三十串,冰種飄花翡翠玉鐲二十枚,真絲五百匹,吳王李玢的親筆致歉信一封,以及愿意獻上公主和親的信件一封和李瑕公主的生辰帖。
果然和上官泓預料的一樣,李玢推脫刀坊署署長為謀私利,私自販賣了刀具給那伙賊人。這回東窗事發,刀坊署署長已經畏罪自殺??磥砝铉阋彩莻€有擔當的君主,沒把韋英誠拖出來頂罪。說個已經畏罪自殺的署長,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周國朝堂上,大家啼笑皆非。他們的小皇帝才九歲,而吳國十五歲的公主這是要嫁給誰?!上官泓在朝堂上的只手遮天大家是心知肚明的,但和親這種事向來還是皇室之間的事,誰會把公主和親給一個朝臣的兒子的,有違綱常。
最終,為了兩國的友誼地久天長,除了李瑕公主,周皇室全部接納了。
得到了消息的李瑕大哭了一場,毫無儀態地在自己寢宮內砸著東西。
感到這些日子早已焦頭爛額的李玢更是頭疼了。他怎么會煩這么低級的錯誤的。但是如果上官焱清真的有意于自己王妹,也應該能懂他的意思,自己過來提親的吧。既如此想著,李玢也就如此這番勸說了妹妹李瑕,二人好生候著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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