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紙筆,她實在不知道該寫些什么,又或者她根本不愿意寫。不管怎么說,到底還沒有見過,情真意切的話,大概也是說不出來的。
她對著窗外的夜色掩映下的景致發呆。
聽著微風吹過竹林傻傻作響的聲音,她心里頭卻思緒萬千,就好像這些竹葉都在心中搖曳一般,難以平靜。
今天是她全新人生的第一天,雖然心里已經接受要在這里生活下去,可心里終究是難受。也不知道爸爸和媽媽可還好?他們二老失去了自己,這會兒也不知道心里頭有多難受。在他們的認知里,自己這個女兒應該是已經死了,自己卻沒有能力告訴他們,自己還活著,好端端的變了一個人活著。
她的人生第一次充滿了這樣的無奈和難受,從來不知道,原來子欲養而親不待是這樣。
原來思念蝕骨的感覺原來是如此的難受!
想著這些,她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里的命運也是未知,也不知道會不會一路遂順的走下去。畢竟,現在的自己,只不過是個年僅七歲的女孩子罷了,未知的前路里,自己的命運大約也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罷。
母親雖然是正室,又是掌管中饋的太太,可人卻軟弱了一些,將來能不能保護自己卻也難說的很。只盼望著在保定讀書的哥哥是個有出息的,將來能護著自己和母親。
“小姐要寫字?”才進門的問竹看著炕桌上擺的東西問道?
問竹是蘇幼貞身邊的另外一個大丫鬟,和聽竹一樣,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她們兩個都是從小就在服侍在蘇幼貞身邊的人,拿的是府中二等丫鬟的份例。
這是蘇府的規矩,老太太和太太們身邊的大丫鬟是一等,哥兒姐兒身邊的大丫鬟是二等。
“怎么不拿了澄心堂紙來,倒是拿了這個?前段時間三少爺讓人給四小姐送來的澄心堂紙不是還有好些?”看著桌子上的干干凈凈一個字都沒有的浣花箋,問竹好奇的道。
聽竹笑著回道:“問竹姐姐怎么倒是糊涂了,寫字自然不會用浣花箋,小姐這是要給三少爺寫信呢,才拿了這個來。”
“給三少爺寫信?”問竹好像是愣住了,半晌才笑著說道:“怎么會?前晚上小姐不是才給三少爺寫了信讓我收起來記得讓人捎過去,我聽說這次去保定的事情是外院的劉管事安排的,這才剛去了前院找了劉管事把信給他。”
問竹的一席話,讓在場的人都一些發愣,小姐寫完信了,這會兒怎么又喊著寫信?
“瞧瞧我這個記性,怎么連這么要緊的事情都給忘記了,可不是前日晚上才寫了的。”蘇幼貞聽了問竹的話,忙就掩飾著笑道。
然后又怕丫鬟們起疑心,忙就又說道:“這還不到端午節,怎么天氣就這么熱?今年夏天只怕是不好過。”
“今年是比往年熱一點,不過也無妨,到了夏天總有冰供著,小姐這里又涼爽,自然熱不到您。”問竹一面幫著蘇幼貞收起桌子上的筆墨紙硯,一面笑著說道。
看丫鬟們也不追問自己連寫過信都忘記了的事,蘇幼貞懸著的心放下許多,又拿出一個荷包開始繡,可是到底是心浮氣躁,做不了這個,不過才做了幾針就撇在一旁。
“小姐還在為秦姨娘的事情不舒坦?”聽竹看著蘇幼貞這樣子,便問道。
“秦姨娘雖然有不是,可那都是母親房中的事情,我這個做女兒的,怎么能有置喙的權利?我只是覺得天氣熱的難受,所以有些心神不寧。”蘇幼貞靠在引枕上搖搖頭說道。
“要不然奴婢為您拿兩顆雪津丹來?”聽竹道。
“都這時候了,還吃什么雪津丹,不如就睡了吧,睡著了許是就好了。”雖然一點也不困,可是蘇幼貞卻覺得自己需要去床上,在那個半封閉的空間里才好。
聽竹忙去給蘇幼貞鋪床,問竹招呼小丫鬟端了水到凈房服侍蘇幼貞洗漱。
然后由聽竹服侍換上了水藍色繡著淡雅蘭花的寢衣躺到了床上。
人到了床上,躲過了丫鬟們的目光,蘇幼貞任由自己對父母的思念蔓延,任由自己軟弱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這一夜,蘇幼貞怎么都睡不著,她想起了許許多多以前的事情,好似要把這些都細細回憶,然后鐫刻在自己腦海中一樣。
她心里頭確實有些害怕,怕自己終于有一日會被這個世界里的記憶充斥腦海,以至于忘記自己曾經的父母和親人。
在外間值夜的問竹不時就會聽見小姐翻身的聲音,卻又聽不見小姐喊自己,倒是也一個晚上沒能睡踏實。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聽竹和問竹兩個就看到蘇幼貞眼圈上帶了一圈淡淡的青色,顯然是晚上沒有睡好的緣故。
聽竹怕四小姐這樣讓太太和老太太擔心,就忙泡了兩個茶包給蘇幼貞敷眼睛。
茶包敷在眼睛上,蘇幼貞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自己家中鬧出的事情來,也不知道到了這會兒,府中的人是不是會傳出些什么來。
蘇幼貞打發了能說會道的和機靈鬼一般的綠竹去外面打聽。
很快,綠竹就回來了,蘇幼貞忙就拿下眼睛上的茶包,坐好了聽綠竹說話。
綠竹就把自己打聽到的對蘇幼貞說了,說是三太太禁足姨娘的事情一早上就滿院子的傳開了,可是因為三太太為人好,秦姨娘素日里表現出來的又輕狂。因此眾人都猜測是秦姨娘做了不能容忍的錯事才會如此,并沒有人說三太太是那容不下人的人。
聽到府中的人都說是秦姨娘的不是,她臉上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看起來母親在這府中做人是很成功的,最起碼她籠絡了這府中的人。如此,自己也就不必太擔心了。
用茶包敷過的眼睛看起來果然比之前的頹喪好多了,蘇幼貞懸著的心放下一些,就讓問竹和聽竹服侍自己穿衣梳洗。
蘇幼貞穿了一件水綠色繡著折枝菊花的杭綢褙子,頭上帶了幾多點翠雛菊花簪,一副清新可人的模樣兒。
蘇幼貞就著小醬菜吃了半碗碧粳米粥就擱下了碗筷,晚上沒有睡好,這會兒她實在沒有什么胃口。
然后帶著聽竹和紫竹兩個人去給三太太請安,然后又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給老太太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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