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西北王驍勇善戰,是難得的將才。三十歲不曾娶妻,原來是為了寧王府的蘇緋雪小姐。今日登門拜訪,怕是來提親的,眾人們紛紛猜測他的來意。
未化的積雪,在陽光的折射下反映出皎潔無暇的光芒。映襯著梅花樹下慕然柯一襲雪白的狐裘照亮世間萬物,明亮的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墨黑如綢緞的長發全部用紫玉金簪束起,冰冷眼中揉進了淺薄的笑意。“西北王今日難得有空,親臨我寧王府。本王先敬你一杯,以聊表數年來西北王對本王的誓死相隨。”
只見下首的西北王一身黑色貂裘,長得稱不上俊朗,倒有股子男兒的威武之氣。“是王爺看得起我睢良玉,跟著王爺,是睢良玉的福份。”
雖是粗人,很會說話的嘛!兩人聊得漸漸熱絡起來,對面的亭臺水榭上,早有歌舞表演。
兩人邊談笑風生間,絲絲樂器悠然響起,西北王將杯中一飲而下。“王爺,令妹可在府中?”
西北王今天是備了厚禮而來,慕然柯早先就安排了蘇緋雪彈琴助興的節目。“西北王可是要聽緋雪彈琴?”
被他一語說中,西北王毫不拘束的說:“正是,良玉自打上次聽了小姐的琴聲,是夜不能寐。誰想征戰一年,不知小姐可否出嫁?”
“怕是配得起緋雪的男兒,東浣少有。所有小妹至今未嫁,實乃是給她尋個配得上的良人。”慕然柯故意這么說,細觀西北王有任何表情。
西北王果真開顏一笑。“太好了,既然令妹還未出嫁,不知良玉有幸能再聽小姐的琴聲?”
慕然柯朗聲笑了。“西北王賞臉,是緋雪的榮耀。”說罷,他立即咐吩。“讓小姐準備一下。”
蘇緋雪從未在西北王面前展露過容貌,今日也同樣,有侍女們在淡藍色的輕紗華簾后擺放了古琴。
過了不大會功夫,有人來報。“小姐馬上就到。”
此時的慕然柯定是不知道,蘇緋雪趁現在的機會,化做丫鬟,早和楚寰逃出了王府,一路向西北方向奔去。
未見得美人來,琴聲已如珠玉般越出,又如流水緩緩流動,聽之讓人心里舒暢。四周俱靜,人人都屏住呼吸沉浸在動人的琴音之中。
琴聲漸漸從輕柔轉為急憤,仿佛在發泄著心中的怒火,控訴著悲慘的命運……
對于愛曲的人,慕然柯已然聽出這琴聲并不是出自于蘇緋雪之手。
和親路上那晚,那個桃花樹下彈琴的婢女,后來才知是婀陽假扮。他一時心旌搖曳,目光里仿佛出現如梅花高傲芳凜,絕世而獨立的女子。
琴曲最后一個尾音落下,眾人如沁到一股寒香之氣,久久沉醉不醒。
“好,緋雪小姐的琴音真是蕩氣回腸。”這時,聽得聲西北王拍手大贊,喚回眾人久遠思緒。
簾內傳出蘇緋雪的聲音:“小女子獻丑了。”
西北王已按捺不住對蘇緋雪的喜歡,起身走到簾前。“小姐,可否出來一敘。”
“西北王,真是不好意思。小女昨日偶感風寒,實在不適宜見客。西北王就在府中住些時日,改日聊可好?”蘇緋雪嬌柔的說罷,傳出來幾聲輕咳。
西北王聽聞小姐身體不適,也不好再邀請。“既然這樣,那我們改日再聊。”
“緋雪先行告退。”隱約看到簾內的人緩緩離開,慕然柯不由起身,步出幾步。眼看著那抹身影穿過梅林而去,但西北王來此,畢竟要敬下地主之宜。不得不回轉了身,客氣道:“西北王舟車勞頓,先去偏院休息,本王今晚在寧王苑為西北王接風洗塵。”
西北王轉身走回,神色甚為失落。“多謝王爺,良玉府中還有事要處理,改日再來叨擾王爺。”
“既然西北王有要事,本王也不宜久留。”慕然柯腦海中浮現的全是婀陽身影,不等西北王告辭,便追著那抹身影而去。
西北王站在原地,十分不解,座下眾人也是面面相覷。
……
婀陽回到屋里,仍止不住心臟的狂跳。方才在簾內感覺到慕然柯一雙厲眸,虎視眈眈的盯著她。想想都后怕,不禁長長吁了口氣。
迅速換上男裝,把蘇緋雪賜給她的金銀財寶,鼓鼓囊囊的塞在衣服里,就要轉身去大門外蘇緋雪為她聯系好的馬夫。
“今天是你替小姐彈的琴嗎,聽說小姐生病了,閉門不見任何人。”風無雙不知什么時候,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后。
婀陽嚇了跳,幸好換了男裝,點頭附和。“是啊,小姐身體不適。”
“西北王和小姐到底有沒有戲啊?”風無雙三八的追問。
婀陽當然知道沒戲,故也裝著無知的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風無雙一臉擔心。“不知道小姐身體怎么樣了,有沒有看大夫?”
婀陽只想盡快打發走風無雙,好偷偷留出王府,故意騙她說:“看過了,你不用擔心了,今天小姐說放你一天假。”
風無雙眼睛一亮。“太好了,我早就想出府轉轉呢,不然你陪我?”
婀陽一口拒道:“小姐說,讓我去她房里,所以……”她支支吾吾的,有些難為情的撓了撓頭。
“就知道這樣。”風無雙一臉不高興,轉身便匆匆出了房間。
……
婀陽臨走,不放心蘇緋雪房中假扮她的丫鬟。快行至大門,又轉頭向蘇緋雪房間悄悄行去。臨近時,看到抹熟悉身影向這個方向而來。
婀陽呼吸發緊,調頭走掉更惹他懷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好在慕然柯沒有注意到她,大步踏進了蘇緋雪房間。
“緋雪,身體可有看大夫?”慕然柯只駐足內室門前,關切詢問。
里面有個丫鬟走出來。“回王爺,已經給小姐請過大夫了。大夫說,怕是小姐出疹子。”
“疹子?”慕然柯驚疑。
當然,這個是婀陽想出來的。拖得越久,蘇緋雪和楚寰就走得越遠。
里面傳出蘇緋雪虛弱的聲音:“表哥,對不起了,緋雪這幾日都不能見你了。”緊接著,是幾聲猛烈的咳嗽。
心道,屋里這丫鬟,做戲做的蠻像的嘛!
看到慕然柯步出房門,婀陽放寬了心,轉身瀟灑的離去。
“站住。”順風傳來慕然柯的厲喝。
糟了,婀陽僵硬的回轉身,頭埋的極低。“你找我呀?”
“混賬,這是寧王殿下,還不給寧王請安。”又是那熟悉的咆哮,人未到聲已到。
婀陽用眼剜了走過來的蘇嬤嬤,識相的跪地行禮。“見過寧王殿下。”
寒風吹起她額前碎發,若隱若現的白色肌膚上透著如玉的光澤。慕然柯在府上還未見到過這么俊秀的男子,便疑惑問:“這位是?”
蘇嬤嬤不等婀陽答話,馬上笑嘻嘻的回稟。“這位是小姐請來的調琴師。”
什么?這個蘇嬤嬤純粹睜眼說瞎話,分明是……
轉念一想,蘇嬤嬤騙的對,畢竟蘇緋雪養男寵的事不能外揚。
“你會彈琴?”慕然柯狐疑的走近她,見她衣服鼓鼓囊囊的,是胖還是里面裝了東西?他并不想追究。
婀陽跪在地上,緊張兮兮的小聲回應。“會點。”
“本王的琴弦正好壞了,你替本王看看。”慕然柯不經意的話,馬上惹得婀陽臉色突變。“啊?”
“啊,什么。”蘇嬤嬤在身后怒斥。
“可是,王爺,我今天有……”
婀陽不知道該編個什么理由,慕然柯已回轉了身離去,袍角輕揚在風中,獵獵作響。
“還不快跟上,調好了,說不準以后就榮華富貴了,總比你當個寵強。”沒想到,蘇嬤嬤朝她眨了下眼,心意倒是好的。
也對,可是?慕然柯已走出很遠,婀陽不得不小跑著跟了上去。
隨慕然柯進了寧王苑,滿院的梅花開得鮮艷欲滴。簇簇擁擁的像一幅濃墨重彩的梅花圖,寧王苑就坐落在梅花院中。嬌的如火,白的如雪,在風雪中透著淡淡的芬凜之氣。
“家住哪里?”慕然柯進了屋,便有侍女上前替他摘了白色貂裘。
婀陽愣了下,馬上應道:“城南。”
“琴在這里,你先看看。”慕然柯指了下古琴的位置,慵懶的坐在梨花椅上。
婀陽把十指放在琴弦上,來回反復了幾次,發現琴弦并未有什么不對?突然仰頭驚訝道:“王爺,這琴并未壞。”
“本王知道。”慕然柯目光深沉的在她臉上掃過,雪白的肌膚,雪亮的眼睛,實在是個好看的男兒,分明哪里不對?
婀陽黑亮如鉆的眸底漲滿了驚詫。“那王爺,為何要……”
“你是緋雪的男寵?”慕然柯漫不經心的一句問話,婀陽心瞬間提到嗓子眼。“當然不是,就是調琴師。”她回答得算是鎮定自如。
慕然柯勾起薄唇,邪魅的笑。“你既會調琴,肯定也會彈琴。”
這人究竟要干嗎?婀陽驚的杏眼圓睜。“就會調琴,不會彈啦!”
“哦,是這樣嗎?”
“是啊,王爺不相信嗎?”婀陽終于毫不懼色的迎上了他冰寒的臉龐。
這雙眸,長得太誘人,水般流動如玉光澤,星般璀璨生輝。
“哦,今天緋雪得了疹子,本王以為這琴是你替她彈的。”慕然柯眸子突然一凜。
婀陽身體微微輕顫,勉強猶自笑了笑。“是小姐自己彈的,小的只會調琴,那會彈什么琴呢!”
慕然柯知道問不出什么,便也不打算問下去。“好了,那你先下去吧,這幾日就暫時住在府上吧!”
“什么?”婀陽心道終于解放,他這一句話,驚得她瞬間岔了氣。
“怎么了?”慕然柯看她臉色發白,當即吩咐。“來人,帶他下去看大夫。”
“求你放我走吧。”婀陽滿臉祈求,有下人進來,拖著她就往外走。
天呀,還有天理嗎?
慕然柯想著方才她出岔氣時的表情,越覺好玩,不禁薄唇掠上淺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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