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偷笑,她知道是子浮故意嚇唬荷花的。
誰知荷花,還真就上當了,嚇的冷汗涔涔,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似得。
幾人剛進城門,就見牛頭馬面迎了上來,見著子浮一抱拳,“子浮兄,別來無恙?”
子浮還禮,“牛哥,馬哥,咱們可有日子沒見了!”
“酆都大帝正等的心焦,說是半個時辰前就該到了!”
半個時辰,不就是荷花在茶肆耽擱的那段時間?
子浮笑笑,“稍有阻滯,不過不礙的,在下將凌小姐安全帶到。另外,小菱角的仇人也帶來了!”
牛頭咧著大嘴,呵呵一樂,“還是酆都大帝掐算得準,他早命菱角等在此間看,說是今日定能完了這樁案子!”
馬面來到荷花跟前,拿出枷鎖,絲毫不客氣的給她鎖上。荷花面如死灰,任他鎖拿,不敢吱聲。
馬面不顧荷花腳上鮮血直淌,用力推搡,“走快些,小菱角可等的心焦吶!”
昭云聽他叫的親切,忍不住問,“馬大哥,菱角她跟你們頗有交情?”
馬面大咧咧應道,“啊!可不是!小菱角是個好姑娘,手腳勤快,話又少,本本分分的好孩子。原本還有五十年壽數,另有門好親事等著她。而且,命里還該著有三子二女孝敬她,誰知被這婆娘斷了性命!
這么一來,多少人的際遇都得跟著改了?
須知道,天命,天命!
人的命是天給的,她這么隨意就給了斷了,那天庭老兒都不高興吶!”
聞言,昭云不禁咋舌。原來還有這么一說。
想起來自己手上也是沾過血的,后悔不迭,忙問道,“馬大哥,若是,若是殺過生的,有心悔改,該怎么做才好?”
馬面知道是給自己問的,誠心誠意答道,“那姑娘就得多做善事。再找得道高僧超度亡魂,抄寫經文。只要心誠,自會有神靈知曉。
世俗間人,都說我跟牛頭兩個是假的,其實啊,咱們日日都得上陽間拘鬼,行走多少回,親眼看見著他們做的那些腌臜事,以為神鬼不知,哎,當真可笑,可笑!”
牛頭插話道,“不光是殺生害命的要還,就連背夫偷漢,做下那些鬼都不屑的事來的,更得還。”
馬面輕笑,“要不說鬼混鬼混嘛,那些個干勾當的男男女女,還渾然不覺嘞。其實啊,早有淫鬼在他們背后躲著,專吸他們的精華,待抽干了他們的人精,輕則在陽間遭報應,重則上陰間來走一遭!管叫他們想再求一死!”
昭云點點頭,“看來,蘭水柔也該上這兒來了!”
馬面聽她說起蘭水柔,瞅瞅四下無人,俯在昭云耳際,低聲道,“不瞞姑娘,那蘭水柔啊,就快喪命了!”
“啊?何時?”
“這個,天機不可泄露。從來都是報應不爽,沒人能躲的過去!至于她妹子蘭水靈,該是萬箭穿心而死!”
“什么?”
昭云詫異,馬面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姑娘所做,正是應了蘭水靈的天劫。那是她前世欠了姑娘的,這世必得要還!”
昭云心下稍安,“原來如此!”
“世間事,向來兜兜轉轉,人,是看不明白的。就連咱們多了這多年鬼差,也是看不透的。
有人為財死,有人為色亡。
死與不死,命運如何,只在一點善念而已。若是心中善念長存,哪怕身處逆境,也總有翻身的那一日。
若是一味作惡,就算站在云彩頂兒,也得掉下來,屁股摔他個十六瓣兒!”
馬面大板牙一咬,厚嘴唇一抿,說的熱熱鬧鬧,昭云看著他說話就跟看戲似得,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想不到馬面看著嚇人,心不壞。
他說的句句都俗,可句句都在點兒上。
昭云在這里走上一路,一路都在想人這一生,生時赤條條,死時也是赤條條。不管掙下多大家業,不管當了多大的官,到了陰間來,全是按著生時造下的罪業來算,一視同仁。
錢帶不走,官職也帶不走。
那么,人活著,為什么不能放下心中執念,將那一點善念永存心間,即便死了,也有個好歸處。
再看看荷花,沒到閻羅殿上,就戰戰兢兢,抖抖索索,若要問她,早知如此,肯定不會做那些昧心事。
可惜,人總是在死時,才吐出幾句善言。
正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為什么死到臨頭了,才能找回心中的那一點善念呢?為什么不在生時,多做善事,多說善言呢?
昭云邊走邊想,不知不覺來到閻羅殿前。
這里森嚴陰冷,一見,就令人心生畏懼。
“小姐!”
是菱角的聲音?
昭云四下逡巡,菱角已經來到面前。
菱角還是瘦瘦小小,樣貌沒有什么改變。
昭云心里像是堵了塊棉花,眼淚止不住的落下,“菱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沒能照顧好你!”
眨眼間,菱角也哭成了淚人,“不怨小姐,都是她做下的好事!”菱角手指向荷花的瞬間,鬢發松散,眼眶烏黑,嘴唇青紫,面色蒼白,腦后鮮血汩汩冒出,一直流到前胸。
荷花哎呦一聲,跪在地上,雙眼緊閉,不住的顫抖討饒,“菱角,好菱角,我知錯了,知錯了。別嚇唬我,別嚇唬我……”
荷花抖抖索索說了一大通,再睜開眼時,菱角早已經變了回來,親親熱熱的挽著昭云的手,往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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