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回到晨樺宮,止歌立刻閃身進房。
上華笑了笑也沒有多阻止,飛身去了無底崖口。九天看著很狼狽,許是被窮奇撞了幾下,玄燁倒是跟無事人一般整理著被弄亂的長發。
眸子一挑,極其不樂意的看著上華:“我說,我辛辛苦苦來你晨樺宮,你就是讓我當打手的么,害我弄得一身狼狽。”
上華斜睨著他:“妖帝這模樣像是狼狽么,你看看我徒兒這模樣都沒抱怨,你身為妖帝還有臉抱怨。”
玄燁不樂意了:“嘶,我說你堂堂帝尊,晨樺宮跑來四兇你還有理了。”
上華用神識掃過四周,沒發現被破壞的封印。抬頭望著夜空:“今晚很熱鬧,一下來了兩頭上古四兇。”
“兩頭?”玄燁頓了頓:“怎么,你也遇見了?”
清絕追著上華回來累的氣喘吁吁,在瞥見上華時急忙轉過頭。
“師父,您回來了。”
上華轉身就離開,丟下一句話:“清絕你修為還不夠,還需多加勤練。”
“是,師父,徒兒知道了。”
玄燁莫名的掃了清絕一眼,丟給九天一個瓷瓶:“里面的藥對你有幫助,回去歇著吧。”
“多謝玄燁妖帝。”
上華比玄燁快一步回來,正巧遇見已經穿著得體靠著憑欄往下望的止歌。
他落在止歌面前,為她捋了捋發絲,盯著那張微微泛紅的臉:“恩,圣泉水的療效果然不一般,這下臉色就好了很多。”
止歌瞪著他,語氣低低:“上華帝尊,請自重。”
上華也不去深究止歌口中所指的自重是什么意思,拉著她的手腕進清涼殿。
止歌急了,去掰上華修長的手指不慎摸到掌中一條嗑人的疤痕,她急著翻開一看。傷已經愈合得很好,只是留下一條難看扭曲的疤痕。
那秀麗的眉又皺在一起,嘟囔著:“怎么還有疤,多難看啊。”
上華就任由止歌這么拉著他的手,那細白的手指畫著那條疤痕。
“本尊身上沒留下個疤痕怎么證明本尊當年的英勇事跡,上神不說,本尊不說別人知道是被上神傷得。”
止歌笑著瞪他一眼:“帝尊還真是,你就把那些人當做三歲小孩來哄騙罷。”
“哦,原來帝尊的英勇事跡就是這么吹噓出來的,害的人家還敬佩帝尊這么些年,真是浪費本帝一番心意。”
玄燁一進來,止歌就自覺的拉開兩人的距離,收收情緒:“玄燁妖帝。”
上華瞪他一眼,率先坐在矮幾前,拿著酒壺給自己斟滿。
“上神剛才去哪兒了,外面動靜這么大難道沒有吵醒上神?”
止歌聽不出玄燁話里的意思,笑了笑:“剛剛我沒在晨樺宮。”
“哦,那是去哪兒了?”
止歌頓了頓,看著玄燁:“妖帝似乎對我行蹤很感興趣,妖帝可是懷疑剛剛出現的四兇與我有關系?”
玄燁眼珠一轉,眼神落在執杯自酌的上華身上。
“上神多慮,我只是擔心上神仙體未愈若是遇見兇獸不安全。不過是我多慮了,有上華帝尊相伴必然是無憂的。”
上華一干而盡指著玄燁:“你這話說的不錯,止歌上神剛剛本尊救了你,你要如何謝本尊?”
止歌撇著嘴,乖乖的福身行禮:“多謝帝尊出手相救,止歌不甚感激。”
“就這樣兒?”
一句問的止歌無言以對,對面的玄燁接過話:“不然帝尊還要如何,想讓止歌上神以身相許么?”
上華挑著眉,揚著唇支著下巴,瞥著止歌:“妖帝這提議甚好,止歌上神意下如何。上神看看何時不錯,本尊親自去混沌海域向龍族長老提親。”
玄燁一口酒噴了出來,憤憤的看著上華:“上華帝尊,有道是施恩莫忘報,你這趁人之危逼迫止歌上神是不是有辱你帝尊的名聲?”
上華睨著玄燁,一臉無所謂:“你知道,本尊名聲一向不好。”
玄燁低罵一聲:“流氓。”
止歌在心里接了一句:就是。
玄燁拿出折扇,舞得漫不經心:“好了,別岔開話題,說說正事。四兇來晨樺宮,一次出現兩只這事你怎么看。”
“你有什么看法?”
玄燁與上華對視半晌,目光移向止歌:“不知上神可會煮茶?”
止歌被問得有些莫名,還是點頭:“會一點。”
“那還煩請上神為我們煮壺茶,酒沒了品一品上華帝尊的茶也不錯。”
止歌看了看繁復的茶具,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只會一點點,煮的不好還請妖帝不要見笑。”
“無事,請。”
止歌念著法決從虛空引來凈水,又燃起火苗,她小心的從茶盅里舀出一些白玉蘭的清香縈繞在止歌鼻尖。
她有兩分小驚訝,沒想到在這兒也有白玉蘭,平日里在云臺殿除了喝酒醉愜意的一件事就是品弦月煮的白玉蘭。
那幽雅的清香,可以再殿內幾日不散去。
上華見著止歌那小小的驚訝收回目光,正巧碰見玄燁與他相似的表情。
兩人再次對視,可什么也沒說。
“你可曾聽說饕餮食神獸?”
玄燁眉頭一皺自然的看向悉心煮茶的止歌,默了默搖頭:“饕餮本就是上古遺種,到沒聽過饕餮還會食神獸。”
上華摩挲著七色彩石打磨的酒盞,語氣幽幽:“今日,我與上神遇見的饕餮它的目標就是止歌。”
“什么?”止歌回頭茫然不解。
上華勾勾唇:“無事,只是閑聊,你且繼續。”
“恩。”止歌轉身,繼續專心的煮茶。
先用沸水把白玉蘭過濾一遍,等水與茶葉完全浸泡后在倒掉過濾的水,用過濾的水去沖洗茶盞。然后耐性的等上片刻再用沸水浸泡。
那幽雅的茶香慢慢撲扇開去,惹得清涼殿內全是飄散的白蘭花香。
止歌閉著眼輕輕的嗅了嗅,雖然沒有弦月那樣的手藝不過自己倒是很滿意。
她端著茶具過來,舉止優雅的為玄燁和上華斟茶,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異常的端莊美麗。
看著飄忽的白蘭花,止歌捋著衣袖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位,請品鑒。”
玄燁倒是輕笑出來,捻著茶盞:“看止歌上神煮茶的動作不像是第一次,應該很拿手。”
“也不是,在云臺殿時看著弦月煮的次數太多,我不過是依樣畫葫罷,讓妖帝見笑了。”
上華放在鼻下嗅了嗅:“茶香濃郁,優雅芬芳。”然后放在唇邊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若是第一次,那著實算得不錯。”
玄燁瞥他一眼:“上華帝尊要求也要高了一些,我就覺得不錯。茶香馥郁,在唇齒間久久不曾散去,好茶。”
“若真覺得不錯,兩位就多飲一些,今日是我獻丑了。”
止歌話語里有兩份調皮,倒也無傷大雅引來上華和玄燁淡淡的笑意。
沒想到憑著止歌煮的這壺茶,上華和玄燁便聊了一晚。兩人著實也有許久未曾見面,好好這么閑聊一番。
一晚上止歌表現的都很得體,三五時的斟茶,靜坐在一旁不開口不插嘴,偶爾跟著兩人有意思的話題淺笑著。
或許,現在上華與玄燁這樣的關系止歌還不能了解。人活得太久其實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身邊若沒有一二兩個可與之談心的朋友,這活著也著實沒什么趣味。
她久年居住在云臺殿,與殿里的仙婢平日里說說笑笑得過且過。她甚少離開云臺殿,一是她實在沒什么朋友可以四處游耍,二來作為即將繼任的龍帝她有許多的功課要學習。
盡管學得不盡人意,龍族長老請來的老師也孜孜不倦的教著,可她總是學不進去,要么躲著喝酒到醉長眠幾百年,要么藏著不出來,更是閑得無事是去西方極樂聽佛珠講經,一聽又是個幾百上千年。
不過,在哪兒也沒有人來煩她,倒也落得個耳根清凈,六大皆空。
止歌踩著朝陽出現的時辰從清涼殿出來,太陽在很遠的地方,猶如一個剛剛剝了殼的雞蛋。重重疊疊的云層漂浮在不同層面上。
那暖洋洋的光輝透過云層稀薄的落出一些一直到止歌這里,除了一層薄薄光暈就什么都沒有了。
她活了這么久,從未覺得早晨的日出這么美,半晚的夕陽這么柔。
她就依靠在憑欄上,伸出手想要去抓云層,一把揮過去除了些許的涼意其實什么都沒抓到。
就這么兀自勾了勾唇角,許是在笑自己這么傻的行為。
“喜歡這兒么?”
第一反應他以為是上華,回頭才發現是玄燁。初陽有一些落在玄燁的側顏,看著異常的奪目。
止歌楞了半晌才開口:“妖帝。”
玄燁信步過來,靠著止歌一旁:“喜歡上華這兒么?”
“上華帝尊這兒集天地靈氣,倒是一處很好的地方。”
玄燁撲哧一聲兒,那一瞬止歌感覺晨樺宮有了些人氣。
“上華就是喜歡把最好的東西挪為己用。”說到這兒,玄燁頓了頓嘆了口氣:“不過,也只有最好的東西才配得上上華。”
止歌側目看著玄燁,老實說玄燁除了長得妖媚了一些其實也是一個很養眼的男人。
半晌止歌才開口:“聽妖帝的話,似乎有很多的感觸。”
他側頭學著剛才止歌的樣子,撈著虛無的白云:“一時有感而發,上華今年四十六萬九千一百十二歲,帝君已經換了三位。神魔大戰經歷五次,不論大小上華總是身先士卒,更不論其它的戰役。其實,上華早已是帝君的人選,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終有了帝尊這個稱號。”
說道上華,玄燁只有無奈的笑意:“他對名利權勢一向不怎么在意,但他的身體里有著三皇五帝的血脈,就算不在其位他也必須抗下不屬于他的責任,為了保住如今盛平的仙界,延續三皇五帝的意志除了一味向前他沒有別的選擇。”
雖然止歌也活了十幾萬年,可她終不能感受上華那幾十萬年里看盡世間百態,來回循環的孤寂。
玄燁突然蕩開大大的笑容,回頭時太陽已經冒出來,金燦燦的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其實,說這么多無非是做一點鋪墊罷了。止歌上神,我的意思很簡單,只想告訴你上華帝尊是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人。”
“什么?”止歌又是詫異又是驚愕。
難道是他看出了什么,還是他知道了什么。
玄燁伸著懶腰,扭動著脖頸:“哎,聊了一晚乏得很。我得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這人老了總是這么不中用,上華就交給你了。”
止歌還沒來得及開口,玄燁就已經消失在回廊里。她想著那襲紫色的衣袍也跟著笑了。
轉身進清涼殿,上華已經伏在矮幾前睡著了。面前,還有一杯飄著裊裊茶香的茶。那黑墨似的長發滑到一邊,露出上華半個側顏。
白皙的皮膚,挺拔精致的鼻梁,長長的睫毛遮住那雙深邃的黑眸。
止歌抬著手臂,掛在不遠處的披風飛來,她輕手輕腳的披在上華身上,捋了捋額前幾絲不聽話的頭發。
還沒來得及收手,就被上華那寬大的手掌握住,暖暖的。
“別聽他胡說,本尊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說著,那黑色的眸子就打開映著止歌柔情似水的臉,和淺淺的笑意。
止歌拉拉披風,語氣更柔:“我看帝尊也不像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你最近法力消耗太多歇一歇,我就在這兒陪著你。”
他干脆不睡了坐起身,捻了一個法決仍在門邊,一臉的狡黠:“為了上神的清譽,還是保險一些的好。”
又跟著打了一個響指,軟軟的坐墊就變成了靠墊,他轉了一個身枕著止歌的腿:“上神今日就委屈一些,讓本尊靠靠。”
難得止歌沒有異議的笑了笑,勾起一束上華的頭發在手里玩兒。
她低眉垂目:“帝尊,該歇一歇了。”
他就看著止歌那上揚的唇角,也有了清淺的笑意。是啊,的確該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