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錦這一覺睡得有些沉,以至于四周發生變故時她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只覺得身子一直往下墜,片刻的功夫便撞上一個硬邦邦的物體,隨后是木板碎裂和骨骼碰撞讓人牙酸的聲音,潛意識里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不是夢!
“嘶——好痛!”捂著被摔得劇痛的屁股,溫若錦悠悠睜開眼,卻又在看清眼前景象時傻了眼。
紅!
紅得絢爛糜麗,紅得攝人心魄。
她伸出手,將蓋住眼睛的紅紗撥開,正對上一雙媚色橫生的眼睛,那眸子里三分含笑七分詭譎,眼睫起落間似能勾動人最心底里的欲望,便是溫若錦這個女扮男裝的假小子也在看清那雙眼睛時微微恍了神,心里直嘆——攝政王可真是撿到寶了,如此美人,世無其二。
可就在她這一晃神間,夏侯茗唇角揚了揚,快速出手封了溫若錦幾處大穴,又將她扶起來坐正,這才悠然站起身,挑開紅珠簾幕走了出去。
夏侯茗這一走,帶動沒穿鞋襪的玉足上金鈴清脆響動,溫若錦這才反應過來,早些年聽說過大離二公主有個從不穿鞋襪的怪癖,沒想到大婚之日竟也這般肆意,不過從剛才自己對上夏侯茗眼眸失了心神的跡象看來,這個人還會媚術之類的詭譎術法,幸好她意志堅定,否則一準被弄死。
只是夏侯茗為何就此輕易放過她呢?
溫若錦目光觸及到地板上一攤血跡,頓時心中了悟——這世上沒有任何力量能無限支配,便是使用異術也要付出體能代價,由此血跡看來,夏侯茗術法透支,怕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即便命再大,也只能終身做個不能武的人。
頭頂有風徐徐刮過,溫若錦這才注意到此時的花轎已經停在她剛才睡覺那棵雪松樹下面,而她……竟然是從樹上直接掉下來砸破花轎頂棚才著了夏侯茗的道!
行走江湖多年,頭一次遇到這么坑爹的事,她不過是想混進和親隊伍好提早回府,就被坑進花轎,新娘跑了,讓她一個假小子留在花轎里,這叫什么事兒?
眼角的余光透過窗邊簾幕縫隙望出去,外面執絳幡吹嗩吶的人全都好似才睡醒一般站在原地伸了個懶腰這才回過神來,當看清花轎頂上的破洞時,均面面相覷,露出驚恐的神色。
領頭的西梁禮官當先撥開人群走了過來,對著被簾幕遮擋的花轎躬身一禮,“微臣該死,讓公主受驚了。”
這是極力壓制著快要崩潰的情緒在試探花轎里的人還在不在。
溫若錦咬著牙,嘴角抽搐,可恨她此刻動不了,也不知那位神秘的公主給她用的是什么點穴手法,竟叫她完全沒法逆向沖破,體內真氣盡數被壓制住。
“公主?”外面的禮官沒聽到聲音,試探著又輕輕喚了一聲。
“想不到西梁禮儀這般有趣,進皇城之前還得被山匪強盜洗劫一遍。”溫若錦一瞬間將那位公主想讓她代嫁的意圖想明白,又用一瞬間平緩了所有心緒,拿出她在絕殺門里對手下訓話的威嚴,話完才開始質疑公主如何得知她是女人?
禮儀官聽到聲音先是一喜,隨后反應過來公主說的是剛才遭了土匪搶劫,片刻之間,臉色青白變換不定。
再過半個時辰,攝政王就要出城了,倘若讓他知道大婚之日竟然發生了這種事,那么在場所有人都得代替那些“根本尋不到蹤跡的土匪”
去死。
至于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禮儀官腦中一片空白,趕緊對旁邊的的人擠擠眼睛渴望能有一人出來說個明白,可當看見人人對他搖頭的時候,他臉上又灰白了幾分,立即跪在地上低垂著頭,“公主恕罪,微臣……微臣的確不知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你們全都中了土匪的迷藥,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綺梅從后面走出來,一臉埋怨地盯著禮儀官,“虧得我們家公主命大,否則今日之事必然引起兩國交戰。”說罷極其隨意地慢慢走近那破頂的花轎。
禮儀官早已被她這番說法嚇得身子癱軟,哪里還有時間質疑突然出現的女子是何身份,只一個勁兒地叩首,望花轎里的人能寬恕。
周圍禮樂儀仗隊的人見禮儀官不說話,只當他是識得此女便是公主的陪嫁丫鬟,便也不吭聲,齊刷刷隨著跪了下來。
大離二公主性子古怪,和親出嫁竟然不讓自己的人護駕,偏要西梁這邊派人前去迎接,所以今日的儀仗隊全是西梁的人,沒見過二公主真容。
“剛才怎么回事?”溫若錦想通了這一點后便放下心來,僵硬著身子對外面輕聲問了句。反正都要混進和親隊伍進城,坐在花轎里進城和抬著花轎進城她寧愿選擇前者,至少還能補個覺。
“我也不知道。”綺梅滿臉疑惑,“我同他們一樣站在原地就昏迷了,只不過清醒得比較早,才看到你掉進了花轎。”焦急道:“錦少,現在怎么辦,公主走了,你總不能坐著花轎去攝政王府吧?”
“我現在沒法動彈。”溫若錦無奈,“只能先這樣了,進了城再想辦法開溜。”
“可是待會兒攝政王將親自來迎接,想必城內防守更加嚴密,要想從他眼皮子底下逃脫,恐怕有些難度。”綺梅瞥了一眼破頂花轎,“更何況一會兒你還要下來坐上攝政王帶來的西梁花轎,這樣一來,我們馬上就會暴露了。”
“別怕,車到山前必有路。”溫若錦柔聲安撫她,“咱不換花轎就行,便是路上逃不脫,攝政王府今日那么多賓客,魚龍混雜,總有我能脫身的機會,而現下你便是我的陪嫁丫鬟,言行方面你自己斟酌著些,脫身之前別讓人看出破綻。”
“嗯……”綺梅點點頭,心中懸著的石頭也落了下來,錦少的聲音從來就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更何況錦少武功高強,幾乎從不失手,此刻的狀況不過是碰到了百年難得一遇的異類——大離二公主。
“你們都起來吧!”安撫了綺梅,溫若錦又對著外面道:“此事茲事體大,關乎兩國安邦,待本宮進了攝政王府再與王爺商酌。”
聽這話是不打算追究儀仗隊的過失了,由禮儀官起頭,眾人紛紛謝恩起身,除了有些破敗的花轎外,整體又恢復了先前的喜氣洋洋。
身子動彈不了,溫若錦只得貼在后壁上闔了眼眸準備睡覺。
不多時,外面傳來大小不一的抽氣聲,溫若錦被吵醒,“攝政王來了?”
綺梅張大嘴巴,半晌才反應過來錦少在問她話,猶豫道:“不曉得是不是攝政王,因為他沒穿喜袍。”
“那你們干嘛大驚小怪的?”溫若錦只恨自己沒有一雙透視眼立即見到外面的情況。
“因為……他長得太好了。”綺梅喃喃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