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山中傳來一聲巨響,將還在睡夢中的紫灼吵醒了,眾人也紛紛出來張望,刺耳的噪聲,還伴著天旋地動的眩暈感,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在眾人眼前——
獸走鳥驚,日影昏暗,草葉異動,兩山之間忽然山門大開,從山體中間裂出一道縫隙來,震耳欲聾,倏地,聲音戛然而止,空氣中的煙塵彌漫開來,一條亙古便存留的古道出現在眼前。
剛才還嚇得躲在衛棠身后的蕭思邈,這時已經走到古道前面,一副“我早就料到會如此”的模樣,說道:“看來,他們終于服輸了!”
他還不忘掩飾剛才自己的尷尬,對著古道干笑了兩聲。
眾人覺得十分無語。
那條古道并不寬敞,最多并駕齊行三個人,馬車被棄在外面,以免他們有什么后顧之憂,所有女人都等在外面,刀錦吳杵二人,還有鬼眾中武藝最好的十人都被留在外面保護她們,其實蕭思邈也是想留在外面被保護的,不過因為作為“軍師”被強行拖走了,他淚流滿面。
弋人的部隊從古道入口進入,紫灼靜靜看著這一幕,心里不安起來,弋人的心情是難以形容的,他等了這么多年,終于等到了這么一天,他的所有苦難與不幸終于到了有所解釋的一天,他心中的激動難以言喻,還有細小的仇恨感升騰起來,他雙目在陽光的光線中變得猩紅,內心狂暴的殺戮叫囂起來——
他喜歡這種狩獵的感覺,一切在他手中掌控,一切折服在力量之下。
不知是他埋藏了多年的仇恨終于顯露還是九花醉鈴的魔氣作用,他被一種想要殺戮的快感牽引地不像自己起來。
慢慢的,古道內的景色清晰起來,高塔,河流,村落,山石……一切跟逃城古境中見到的布置有些像,弋人對自己的族人早就失去了一切印象,此刻看到這樣的相似也有些驚訝,不過這驚訝轉瞬就被高漲的殺氣代替。
高塔上的旗幟飛揚,旗幟上是用古越人的文字寫得一個“猗”字,弋人輕笑,若不看到,恐怕他已經快要忘記自己是猗族人了,族中的鐘聲大作,有人聚集過來,大約百余人。
弋人對這眾人說:“你們不讓開,便沒有活路!”
眾人中有人說:“我族人世代不與外界來往,今日你們欺我族人,我們便是一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弋人臉色森寒,下令強攻。
猗族之人自小尚武,且個個不凡,鯨云的越軍人多,卻占不了便宜,不過鬼眾卻不同,這是鯨云第一回看到鬼眾真正的實力,身形如魅,下手果斷,看得人應接不暇,猗族的劣勢可見,而且鬼眾還有個堆尸體的毛病,日頭上到頭頂時,猗族已經放棄了抵抗,鬼眾已經將尸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方堯騎在馬上喊話:“讓你們族長出來!我們此來并非要對你們趕盡殺絕!”
回應他們的并非是族長,而是一個年邁的長者,長者過來,他見到騎在馬上的方堯,又看到旁邊的夜弋人,長者嘆氣:“沒想到你們執念這么深!”
弋人下巴微揚:“今日的結果都是當年種下的。”
長者搖了搖頭,認出了他。
“夜弋人,方堯,今日你們來便是我的猗族劫難了。”
“我只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何你們要那么對我一家?!”
長者說:“不是每件事都需要知道真相的,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夜族長他們也不會活過來了。”
弋人雙拳緊攥:“你若執意不說,我只能自己去尋找答案。”他繼續說,“銀牙在我這兒,我要打開法板看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長者一方面驚訝于他得到了越地至寶,一方面滿心擔憂:“法板開不得!”
法板是猗族世代流傳,最為神圣的東西,萬萬動不得!
方堯知道這個長者是族中最年長的人,他曾見過他教過弋人的父親習武,知道他必然有什么苦衷,他說:“若法板來不得,您何不告訴我們實情?!”
“你們真想知道?”他抬頭,“你們過來些。”
言罷,弋人跟方堯都走進了些。
“說吧。”
倏地,他眼神一厲,大罵道:“孽障!孽障!你和你娘一樣都是孽障!”
隨即手中暗器飛出,直射向二人,兩人均是一躲,弋人手臂被微微擦過,鮮血從細長的傷口流出,他立時大怒,手中的紅砂從九花醉鈴中洶涌而出,刺向他,方堯還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被殺了。
“該死!該死!”
弋人耳邊仍是他死前說的話,臉色無比可怕起來。
他們正要往那里出發,卻見到古道方向傳來動靜,一見之下,居然是外面的人策馬而來,弋人一見他們都是面色不好,就知道外面肯定發生了意外,詢問之下,刀錦給他看了手心的一只蜘蛛。
“風曳陽!”
杵子抱怨:“外面已經不能待了!全是蜘蛛留下的瘴氣!”
弋人冷聲:“我沒殺他,他卻不依不饒!”
“弋人,他不會再糾纏我們了。”紫灼騎馬過去,“他將紅豆姑娘當成了自己的女兒,答應跟她去逃城生活了。”
“紅豆?她如何在這里?”弋人疑惑。
小桃搶白:“還不是我們城主神通廣大!知道這個老瘋子還會糾纏你們,所以讓紅豆姑娘來當說客讓他離你們遠遠的!”
弋人沉吟不語。
刀錦看了看他,思緒走遠。
當日,他將風曳陽的事告訴了城主,并聽令于城主繼續追查風曳陽的事,所以揪出了他跟弋人的糾葛,還知道紅豆與云稚淵源,城主說,世間沒有多少偶然,一切都是定數。不過,紅豆與云稚間有什么定數,他始終沒告訴他。
越往這局棋中走,刀錦就越覺得有些人,總是無始無終地在這迷局之中。
眾人繼續向前,如今已經沒有退路,只能向前,離高塔越來越近,他們望見猗族的眾人都持著武器,守衛在塔邊,一架羽毛車從前方過來,個個神情嚴肅。
紫灼極其疑惑起來,這里的一切居然與逃城十分相似,她望向杵子和小桃,他們也是震驚到了極點。
那架羽毛車停在他面前的小坡上,車中有聲音說:“你就夜弋人?”車簾輕啟,車內一雙眼睛眸色幽深,“其實,你要找的答案不難解。”
弋人問:“你又是誰?”
車內人說:“我是猗族的族長,葉辰。”
“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他輕笑:“看看你身邊人的眼睛。”
他還沒回味出他話里的意思,身后就發生了變故,綠黑色的熒粉飛散開來,眾人連忙捂上了口鼻,弋人回過神來,發現紫灼已經不在身旁了。
他大驚怒吼:“上元鬼!”
紫灼已經落到薛蒙的手中,眾人都大為驚詫,特別是逃城幾人,他分明就被廢了手腳,怎么會?!沒容他們質問,這時,有一人從他們中間飛身而出,身形極為靈活,來到薛蒙身旁。
“好久不見。”
“顧昔!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大為震怒。
顧昔沉聲:“夜弋人,將九花醉鈴交給我,我就放過她。”
他殺氣大增,卻被強制壓了下去,他甩手他九花醉鈴交到他手里。
顧昔接過它,用力捏了捏,紅砂從里面如蛇般靈活地飛出,他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刺傷的手,臉色變得陰鷙,驀地,紅砂調轉方向直刺向紫灼,她逃無可逃,紅砂刺進她手腕,沿著手臂從另一只手腕出來,她感到血潮涌動,有什么要洶涌而出。
“灼灼……”
“紫姑娘……”
住手!住手!
天地搖晃,弋人覺得天地搖晃,連蕭思邈也看得紅了眼睛,刀錦的弓箭飛射而去,卻被紅砂盡數擋住,顧昔緩緩垂手,紅砂收回,薛蒙將人拋給了他們,弋人接住她,鮮血從她口鼻溢出,他連忙去擦,卻怎么也擦不干凈,擦干凈了馬上又溢出,弋人全身戰栗地不能自己,低吼:“灼灼,灼灼,你不要嚇我!灼灼,是我不好。”
紫灼無力地覷著眼,她又咳了一口血,許伯將連忙過來給她施針止血,這時,葉辰的聲音又傳來:“顧昔,夜弋人想知道的東西,你一直都知道,為什么不告訴他?”
聞言,弋人微微驚愕側頭。
顧昔恍如魔怔般大笑起來:“我一直都在等一刻,等九花醉鈴沾滿這丫頭的血氣,等我的芙兒活過來!”
葉辰仍笑:“顧昔,你和顧芙一樣都是瘋子!”
顧昔在魔氣的作用下整個人變得猙獰扭曲,他對弋人大聲道:“夜弋人,你不是想知道芙兒和你爹為什么被殺嗎?看看她的眼睛——”
邪惡的笑容。
弋人被蠱惑般看向她的眼睛,此刻她的雙眼氤氳著一團紫色的眸光,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記憶傾巢而出——
紫瞳妖童……
“娘!娘!娘的肚子一定是個弟弟,弋兒會教弟弟習武!教他騎馬!”
“弋兒乖,要是娘生一個妹妹給你怎么辦?”
“那弋兒要讓妹妹做弋兒的新娘。”
“傻弋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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