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嫵看著棺槨中的父親,那脖子上的勒痕恁的明顯,好似一把鋒利的刀,直入她的心窩,舊淚未干便添新淚,眼睛通紅滿是恨意。
父親一生磊落無爭,從不曾害過一人,竟是無法善終,還蒙了這天大的冤屈,不管那人的誰,有什么目的,不管用怎樣的手段,她都要為父親報仇。
陳嬸見她這個樣子,一邊燒紙錢,一面用衣袖抹淚,怕季嫵越發傷心,壓抑的自己不肯哭出聲音來。
老爺實在是個老好人啊!那年她不過十五,家中發大水,一家人都遇難了,唯獨剩下她,她一個妙齡女子,在逃難的路途中險些被人侮辱了,是老爺救了她,把她許給陳尚,給了她一個家,這些年盡管她未曾生養,陳尚始終待她如一,不曾有過半句怨言,可恨蒼天無眼,她還未報老爺的大恩,老爺便去了。
風越刮越大,刮的樹枝咯吱咯吱作響。
忽的,伴著風聲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叫聲:“來人啊!快來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季嫵的身子猛地一僵,急步朝外走去。
陳嬸一陣慌亂,跟著季嫵來到院子。
空氣中盡是焦糊的味道。
季嫵看著著火的方向,心騰騰的跳個不停。
春日里最是天干物燥,不過一瞬北面已是火光沖天,火就著風越著越大。
陳嬸眼睜的大大的,指著北面,身子一軟,險些摔倒在地,顫抖的說道:“是阿允,是阿允的房間啊!”
季嫵臉色陰沉,冷冷的說道:“正是阿允的房間”
陳嬸回過神兒來,跑著就要去救火。
季嫵一把拽住陳嬸,輕輕地說道:“嬸兒忘了阿允此刻正在我的房間安睡,我的房間在最南面,就是火把北面的房子都燒了,阿允也是無礙的。”
“來人啊!快來人啊!走水了,走水了……”季嫵冷眼看著,最先跑出來救火的是阿四,阿四連鞋都沒穿,光著腳跑了出來,提著桶便朝北面跑了出去。
接著是王管家和那個小廝,也從屋里跑了出來,提著桶就去救火,不同的是,兩個人穿的衣冠整整,好似早有預料一般。
陳嬸看著季嫵,輕輕的說道:“阿嫵,我們不去救火嗎?”
季嫵淡淡的看了一眼北面,那里火勢沖天,已非人力可擋,對著陳嬸搖了搖頭:“讓他們去救吧!”
那火已非人力可擋,阿允安好,嬸兒安好,叔也安好就夠了,而靈堂設在最東面,火自然燒不到,就讓他們去折騰吧!
街里四鄰聽到喊叫都被驚醒了,多的是人披著衣服提著桶出來,可一看著火的是季家,竟無一人上前相助,只遠遠的看著。
更有人冷冷一哼說道:“真是報應,旁人家都不走水,偏生季家走水了,蒼天有眼啊!”
隨即便有人附和道:“就是,季安那廝平日里瞧著也是衣冠楚楚,一副正人君子的摸樣,不想竟是個衣冠禽獸,不僅殘害良家女子,還貪贓枉法,死的好,這火把整個季家都燒了才好呢!”
“便是季安有罪,罪也不及家人。”一個相貌端正,一襲青衫的少年冷冷的掃了那些人一眼,提著桶大步朝季家跑去。
季嫵站在院中只見一道青色的影子閃過,救火的便火了一人。
扭頭對陳嬸說道:“嬸兒可將此人記下,他日相報。”
“好”陳嬸低低的應道,看著這街里四鄰的竟只有一人前來相助,心里頗不是滋味,喃喃道說道:“這街里四鄰的平日里沒少受老爺的恩惠,竟都是這般的薄情。”
季嫵也不惱,淡淡的說道:“無妨這便是人心”
季允也被驚醒了,他看了一眼著火的房子,心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季嫵,急匆匆的跑來,見季嫵無恙,才松了口氣,開口說道:“姐,你無事便好。”
季嫵淡淡一笑,牽過季允的手:“重要的是你”
只要你無事,季家才有未來。
季允看著那沖天的火光,心里生出幾分后怕,幸好姐姐讓他睡到她的房間里,不然此刻他就是插翅也難逃。
一想到這里,他的臉色一陰,壓低聲音說道:“姐家里這么多房,偏生著火的是我的房間,怕是有人故意害我。”
季嫵腳步一頓,扭過頭,一瞬不瞬的看著季允,輕手撫上他那蒼白的小臉,緩緩說道:“無事,很快都會過去的。”
季允沉默下去,抬起小臉靜靜的看著季嫵,重重的點了點頭:“恩”
眼見火勢越來越大就要累及旁邊的房間,天空陰云重重,伴著風竟下起雨來。
滴滴答答,雨勢不小,不一會便將地面打濕,且越下越大,一點停歇的意思都沒有。
季嫵見季允穿的單薄,也想看看那些人的反應,對著陳嬸說道:“嬸兒,把阿允送回我的房間,只當什么事都沒有,你們只管睡下便是。”
“好”陳嬸牽過季允,季允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季嫵,跟著陳嬸離去。
火勢漸漸縮小,只聽得轟的一聲,季允的房間頃刻倒塌,只剩下殘缺的木頭還在燃燒,可雨水之中已是越來越小。
率先跑來的是王管家。
他大步走到季嫵跟前,撲通一聲重重的跪倒在地,哭的凄慘:“姑娘火勢太大,王豐無能,沒能救出少爺啊!還請姑娘節哀。”
季嫵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
王豐低著頭,還以為季嫵已經嚇傻了,只好接著哭,且一聲高過一聲。
良久良久,見季嫵還是沒有一絲的反應,才慢慢的抬起頭來,只見季嫵就那么靜靜的站在,淡淡的看著他,眼中沒有一絲的悲傷。
季嫵這才輕輕的說道:“阿允睡在我的房間,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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