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風雙手一叉,轉(zhuǎn)身離去。
季嫵眉頭輕擰,緩緩垂下眸子,他既這樣說了,她怕是一時半會回不去了,盈盈一福,道:“望大人恩準季氏阿嫵往家中送個信,讓他們知道我一切安好。”
孟歸接過婢女遞來的水,喝了幾口,抬頭看向季嫵,輕輕地點了點頭:“恩”
季嫵一喜,緩步上前,從衣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孟歸,說道:“我雖未去過北地,但瘟疫多由時節(jié)所致,這藥方是對癥所擬,或可一試。”
孟歸接過看了一眼,交給身旁的一個侍衛(wèi),沉聲說道:“快馬加鞭將這個藥方送往北地”
季嫵有些意外,孟歸竟這么輕易的便采用了這個藥方,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個藥方究竟有沒有用,畢竟她的醫(yī)術(shù)也只限于紙上談兵,可聽聞北地瘟疫之癥,這個藥方便躍上她的腦海,好像她已治過千百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季嫵給孟歸施了針便退下了。
她順利的給家中遞了信,還接到了季允的回信。
季允告訴她,她沒事就好,家中一切安好,讓她放心給丞相大人診治。
做戲自然要做全套的,孟歸所帶來的侍衛(wèi)皆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摸樣,孟歸所在的院子也被嚴密的圍了起來,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季嫵并不關(guān)心,孟歸為何裝病,于她來說那些事都與她無關(guān)。
她只需做好自己便可。
轉(zhuǎn)眼便過了三日。
孟歸的病早已痊愈,季嫵再用不著給他施針了,除去看病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交集。
故而季嫵已經(jīng)兩日不曾見過孟歸了。
這日,季嫵正在默寫金剛經(jīng),清風突然大步走了進來,一改前幾日的隨意,舉手投足間多了些許的敬意,雙手一叉,開口說道:“公子有請”
季嫵輕頷首,放下手中的筆,跟在清風身后,竟來到后院。
太守大人親自為孟歸準備的院子自然不會差,四月的天,桃花早已謝了,可此時此刻映入季嫵眼中的卻是漫天桃花,落英繽紛。
花雨之下,孟歸身著一襲白袍,墨發(fā)隨意用一根發(fā)帶綁著,神情慵懶的盤對坐在矮幾前,細細的品著茶。
見季嫵過來,遙遙的對她舉了舉茶杯。
季嫵緩緩走去。
清風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或許是褪去了那一身厚重的官服,此時的孟歸看起來更像一個富貴閑散的貴公子。
季嫵對著他盈盈一福:“見過丞相大人”
孟歸一笑,親自倒了杯茶,放到對面,說道:“坐”
季嫵從來都不是個矯情的人,她從容而坐,端起孟歸倒的茶,輕抿了幾口,由衷的贊嘆道:“真是好茶,雖入口苦澀,但是回味甘甜醇厚。”
孟歸瞥了她一眼:“真想不到你還懂茶”
季嫵一笑,沒有開口。
孟歸似笑非笑的看著季嫵,手輕輕的扣著矮幾,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說道:“季氏阿嫵獻方診治瘟疫,所愿所求?”
季嫵一愣,沒想到孟歸會這樣問,想都沒想,隨即開口說道:“只想為天下蒼生盡一絲綿薄之力罷了。”
這便是她心中所想。
孟歸突然收起那絲玩味的神情,一瞬不瞬的看著季嫵,一字一頓:“你那張方子果然有用,北地的瘟疫已控制住了。”
季嫵一怔,由衷的一笑:“如此就好”
默默的朝北地望去,云層蔓延,她雖看不到北地,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少死一人,便會少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多活一人,便會多一個圓滿的家。
孟歸靜靜的看著她,她的笑那般的純粹,一時之間竟有些看不懂她了。
她于父親的葬禮上一鳴驚人,又于夜宴上汲汲營營,他問她所愿所求,他知道她懂她的意思,卻只說想為天下蒼生盡一絲綿薄之力。
若她開口說任何事,他也會答應(yīng)的。
她卻只說了這么一句。
孟歸卻不相信,這天底下真有不在意富貴權(quán)勢的人。
他眼眸微瞇,淡淡的看著季嫵,說道:“念你獻方有功,我可答應(yīng)你一件事,無論是所求富貴,還是所愿權(quán)勢,我皆可成全于你。”
季嫵慢慢的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孟歸,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孟歸,最終緩緩搖了搖頭:“權(quán)勢富貴皆不是我所求”
她只想為父親報仇。
她知道,只要她開口,孟歸定然會答應(yīng)。
可她只想自己親手為父親報仇,不想假手于人。
孟歸出手不過是要了許家父子的性命,而她不想他們死,她要他們生不如死的活著,很多時候死是最好的結(jié)局。
孟歸沉默了。
他閱人無數(shù),看得出季嫵沒有說謊。
片刻,孟歸一笑,起身說道:“季氏阿嫵我孟歸從來所言無虛,我今日答應(yīng)為你做一件事,你可以慢慢的想。”
他這一句話,無異于是給了季嫵一個承諾。
“多謝丞相大人”季嫵起身道謝,始終一臉的從容。
并不曾有多么的歡喜。
若是旁人得了孟歸這樣一諾,怕是高興的要飛到天上去了。
可季嫵卻深知,不能將希望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人這一生能依靠的從來都只有自己。
“公子,家中傳來消息。”就在那時,清風突然大步走了進來。
伸手遞給孟歸一封信。
季嫵盈盈一福:“季氏阿嫵告退”
慢慢的轉(zhuǎn)身離開。
孟歸接過清風遞來的信,慢慢展開。
白紙黑字就那么灼了他的眼。
他手一軟,任由那張紙滑落下去。
清風隨意一掃,只見信上寫著,公子病重,族中慌亂,已推舉孟鈺如朝,全力扶持,欲公子而代之。
絲毫沒有提及家中有一人掛念公子,欲來探望。
清風一臉的失望,心中止不住的憤怒。
公子這一路走來步步荊棘,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公子病了,他們想都不想來看一看。
就這樣說棄就棄怎不讓人心寒。
“公子……”清風開口想要安慰孟歸,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孟歸嘴角上揚,用力的笑著,眼底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明明他笑的那么燦爛,卻只讓人覺得悲涼。
就在季嫵要踏出后院的那刻,孟歸高聲說道:“季氏阿嫵留下來彈奏一曲吧!”
季嫵一怔,轉(zhuǎn)過身去,緩緩說道:“好”
琴已擺好。
季嫵素手一揚,琴聲緩緩而出。
她彈了一曲清心咒。
琴聲悠遠而平和,最能讓人煩亂的心靜下來。
孟歸斜斜的倚在軟榻上,半瞇著眼,面上沒有一絲的波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任由飛落的花瓣落在他身上。
一旁的香爐青煙渺渺,香味沁人心脾。
清風糟亂的心,竟平和下來。
他不由得多看了季嫵幾眼。
北地瘟疫已控制住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
這個季氏阿嫵倒是這世間少見的女子,除去醫(yī)術(shù)和琴技,更讓人刮目相看的是那副始終從容淡定的心態(tài)。
可惜出身太過卑微。
不然……
季嫵一曲作罷!
孟歸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從軟榻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季嫵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季氏阿嫵我許你為貴妾,常伴我左右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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