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齊緩緩睜開眼睛,轉頭看著旁邊滿額冷汗的女子,微微皺眉。他身上還穿著那件玄色的袍子,只是已經烘干,烏黑的墨發披散在腦后,以一根束帶松松的綁著,幾縷沒有顧及到的頭發從額際散落,更加映襯得男人劍眉星目,風神俊朗。
“這是哪里?”
夏九九剛開口,就發現喉嚨像火燒一樣疼痛難忍,嗓子更是啞得不像話,不由下意識摸了摸脖子。
“這里是崖底的一座道觀。”
他邊說邊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端了過來。
“你發燒了,所以最好不要多說話,先喝點水。”
茶杯是粗劣的粗瓷茶杯,杯沿還缺了個口,里面的水卻是熱的。在這樣的天氣,再滾燙的水放在那里一刻鐘左右也會變冷,但指尖傳來的溫度卻恰到好處。夏九九感激的看了眼燕齊,方才捧著杯子一口氣喝了下去。
喝了水,喉嚨里的疼痛稍微緩解,但腦袋卻還是昏沉沉的,重得抬不起來,燕齊將杯子放到旁邊的木幾上,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額頭,只覺觸手滾燙,像摸到燒紅的烙鐵一般,不禁將眉頭皺得更深。
夏九九全身都被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滿身是汗,只覺悶熱得很,想要揮手將被子掀開些,卻忽然被燕齊伸手按住。
“你還在發燒,不能受涼,先忍忍吧!”
夏九九這才將手放回來,緩緩說道:“沒想到你真的將我帶下來了,謝謝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燕齊沒有接話,只是拿起她的手仔細把起脈來,夏九九見狀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見屋子里陳設簡陋,并沒有除了他們兩以外的任何人,心下有些疑惑。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蔣舟呢?他們沒有下來找你?”
燕齊看了她一眼,感覺到脈搏尚算平穩,稍微放下心,輕聲說道:“你先別問這么多,昏迷了這么久,不餓嗎?”
夏九九抬眼看了看桌子上的松油燈,知道現在時間一定已經不早,無奈的說道:“有點,不過現在這么晚了,還有吃的嗎?”
沒想到燕齊卻點了點頭,幫她掖好被角,起身說道:“你等著。”
說罷,起身向外走去。
男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外的夜色中,燕齊沒有關門,所以夏九九躺在床上便可以看到屋外回廊上掉落的一盞油紙燈籠,燭火還沒有熄,想是燈籠的主人剛剛才離開。
夜風從門口吹了進來,涼涼的,帶著絲寒意。夏九九身上發熱,被冷風一吹,頓時眼皮發緊,這才感覺到燕齊所言不虛,自己果然受不得涼,連忙往被子里縮了縮。
燕齊很快便回來了,手上端了只粗瓷大碗,看到回廊上的燈籠也不驚訝,徑直走了進來,將門關上,邊往里走邊說道:“在廚房找到半碗粥,用慢火溫著,估計是她們特意給你留的,起來喝了吧。”
夏九九這才從被子里伸出頭來,坐起身,伸長脖子瞅了瞅那碗熬得濃稠的白粥,一張小臉立馬苦了下來。
“怎么又是這個?你就只會給我喝這個嗎?”
燕齊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似乎自從她在宮里醒過來到現在,除了惜離果,還沒吃過粥以外的東西。
他微微皺眉,好像也覺得這樣是真的有些過意不去,思索良久,方才面色為難的說道:“這個時辰太晚,等明日天亮,我一定去給你打一些野味來!”
夏九九挑了挑眉,微微有些奇怪的看著他,同時伸手將碗接了過來。
他怎么忽然間又變得這么好了?陰晴不定的,打什么鬼主意呢!
呼呼啦啦將一碗粥喝得見底,恨不得連碗壁都舔干凈,夏九九放下碗便看到燕齊略含驚訝的眼神,大咧咧抹了抹嘴,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戌時左右,你在崖壁上昏過去了,已經睡了六七個時辰,我背著你找到這座道觀,剛剛才將衣服烘干,你若是再不醒,估計我就要去請這里的小道姑來幫你扎針了。”
燕齊的聲音很平靜,宛若沉寂的湖水,但夏九九還是從他的字里行間聽出了些許隱含的情緒,知道自己大概是從鬼門關上走了一趟,心里一時間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就是這樣的人,別人若對她大吼大叫,她倒可以安定自若的將對方氣個半死;可如果像現在這般為她緊張,對她好,她一定是手足無措,像個沒現過世面的小丫頭一般根本不知該如何回應。
她就那樣傻乎乎的坐在床上,任由燕齊為她蓋好被子,將一只枕頭放在她的背后。
屋子里安靜極了,她忽然覺得有些尷尬,腦子里一片空白,搜腸刮肚的想找話題來說。
“都幾個時辰了,蔣舟他們竟然沒有來找你,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燕齊坐在床沿上,淡淡看了她一眼。
“上面有沒有出事我不知道,不過這個地方叫千丈崖不是浪得虛名的,他們想要下來,恐怕還要費幾日功夫,何況又下了雨?我們也是剛下來不到兩個時辰。”
夏九九愣了愣。
“這么說,你背著我在攀爬了近五個時辰才爬下來?”
燕齊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看到她眼底神色的變化,輕笑一聲,說道:“怎么?很感激我?”
夏九九鼻子有些發酸,沒好氣的嚷嚷:“是啊是啊,感謝你沒有半路將我從上面丟下來,我這條小命兒是你撿回來的,以后必定感恩戴德,每日三柱清香供奉,行了吧!”
燕齊聞言差點栽倒在地,臉色變了變,道:“不必了,你的感恩戴德還是留給別人吧。”
他剛說完,就見夏九九開始掀被子,接著就要下床,眉頭一皺,伸手攔住她。
“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