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果真如承帝所說下了圣旨,從百官眾女中選了幾人入太子宮。不出云司的意料,云蕓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被封為婕妤。圣旨下達大冢宰府中時,云司與眾人一起前去接旨,自不待人地看見了高貴嫡姐美麗笑容后面的不甘。
堂堂大冢宰嫡女,御城美人第一人,卻只得了個婕妤位分。而大司農(nóng)周青家的大女兒周素卻在她頭上成了太子妃,對云蕓和大冢宰府來說,承帝這個耳光打得又狠又準。府中人對此義憤填膺,可這內(nèi)中深意又有多少人能看清楚?
天氣日漸熱起來,云司也不愿意躲在屋里,索性讓白鷲搬了把搖椅放在庭院的梧桐樹下乘涼。五指纖纖,指尖捏著的是塊雕刻著精致虎紋的銅牌。那日在街上與嵇尹相撞,他趁機把這東西塞進了自己的腰封了。云司拿出來看過許多次,卻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可看嵇尹對這東西的在意程度,這絕對不是什么破銅爛鐵,只是這到底是什么呢?
“小姐,小姐。”淺露氣喘吁吁地從月洞門外跑進來,一手撫著胸口滿臉酡紅,臉上是難以言語的興奮表情道:“小姐,長樂侯派人給你送手絹來了。”
飛快把東西塞進袖子里的云司驀然一愣,滿目不解,她有掉過手絹么?
“屬下常甫見過云二小姐。”洞門外穿著勁裝的少年,手中托著個錦盒朝她走來。少年劍眉虎目,身材健碩,看那步履姿勢明顯是個練家子。云司聽著他自報家門,恍惚間像是青天烈日里炸響了一聲悶雷。
他說,他叫常甫?
“小姐,你怎么了?”淺露見自家小姐盯著人家侍衛(wèi),不由詫異了,小姐的神情好奇怪。
被驚擾了的云司很快鎮(zhèn)定下來,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無骨般倒在搖椅上道:“侯爺讓你送什么來了?”她中毒暈倒的那個晚上在官道上遇見的那人,他口中喊的人不就是常甫么?既然他是長孫瑢的人,那么很明顯救了她的人便是長孫瑢了。
長孫瑢是否已經(jīng)知道自己猜出了他的身份,要試探她了?云司很不確定,心里也慌張得很,可面上看起來卻是從容不迫。
常甫頷首,遞上手中的錦盒交由淺露,云司令淺露打開,的確是看見了一條手帕,不過卻是用上等綢緞織就,邊角上有銀線繡出的一朵云彩。主仆倆對視,眼中透坦露出一個訊息,這不是(我)小姐的手帕。
“對了,公子還讓屬下給小姐帶了封書信。”常甫恍若未覺兩人的異樣,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直接遞給云司。
“是侯爺親自寫的?”長孫瑢眼盲,怎么去寫字?再說了,長樂侯府不會那么窮,連紙張都沒有吧?云司很是懷疑地接過來放在膝蓋上展開,發(fā)現(xiàn)竹簡中央有刻字:前絲斷纏綿,意欲結交情。
云司瞪大了眼,不相信地看了又看,甚至伸手去摸了遍,臉色驟然變得古怪。長孫瑢不是抽風了吧,怎么給她寫情詩啊!而且,她怎么看怎么覺得這情詩很奇怪呢?
“嘻嘻,小姐,侯爺這是跟您鴻雁傳書呢。”淺露也是識字的,就那么一眼便瞟見了所有內(nèi)容,小臉頓時笑開花了。白鷲說的真不錯,長樂侯很喜歡她們小姐呢。
聽到淺露的打趣兒聲,云司一陣惡寒抖了抖肩膀,抬首朝常甫問道:“你家侯爺有說什么嗎?”琉璃瞳暈染著日光的明媚,她揚唇輕笑,模樣單純無害。
“公子說小姐開心就好。”常甫抓著袖管想了想,確定他沒遺漏什么。
大方地掃過他,云司埋首指尖摩挲著竹簡上的八個字,這龍飛鳳舞的狷狂字跡真的是長孫瑢的?見她望著竹簡上的字沉默不語,常甫及時地解釋道:“我家公子自幼看不見,王爺就找人把所有書籍上的字刻在竹簡上,親自教公子讀書識字。那字都是公子刻上去的,小姐不必懷疑。”
云司扯唇,笑意不明顯。她才不是執(zhí)拗于這字是否是長孫瑢親手所刻,只想知道他話里面什么意思。她可不認為長孫瑢是看上自己了啊!
半晌無語,常甫起身告辭,云司卻叫住他道:“侯爺好心把手絹送回來,云司不勝感激。俗話說,有來必有往。常侍衛(wèi)且先等等,云司也好給侯爺準備份回禮。”說罷,她朝淺露遞了個眼神,讓她把自己的小刀找出來。
淺露很快回來,云司把她兩人趕到一邊,優(yōu)哉游哉地躺著在竹簡上刻字。廢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那剪短的二十字刻完,喚了常甫過來將竹簡給他才將人給打發(fā)了。
“小姐,你給侯爺寫了什么呀。”淺露瞧著自家小姐那狐貍似的笑容,多少有些不明所以。按照話本子里說的,情郎寫情詩姑娘家看了不是該羞紅臉蛋,想入非非么?可她看云司,沒有紅臉更沒啥聯(lián)想翩翩的舉動。難道,話本子里說的不準確?
云司抓著淺露剛削好的甜瓜狠狠咬上一口,口齒不清道:“想知道?那就跟那小子去長樂侯府不就知道了?”
“小姐!”淺露直跺腳,臉頰被羞得發(fā)紅,兩眼哀怨地望著那大快朵頤的罪魁禍首。
……
長樂侯府,常甫將竹簡帶回來時,正值長孫瑢和衛(wèi)卻在書房敘事。
“來來來,給小爺看看……”衛(wèi)卻說著就要去搶常甫手中的竹簡,卻被坐在旁邊的長孫瑢快上一步先拿到了。白衣拂過,他端然入座,優(yōu)雅得賞心悅目。嘴角上翹,轉(zhuǎn)向衛(wèi)卻道:“你是不是想親自去西楚走一趟?”
“才不是!”嬉笑的衛(wèi)卻頓時變臉,如避蛇蝎般道:“西楚的戰(zhàn)王可是在邗城,給我多少個膽子我也不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
見他服了軟,長孫瑢笑了笑攤開竹簡,手掌拂過落在她刻字的地方,一指滑下臉色陡然愣怔了。另外兩人好不好奇,除了不敢冒犯主子的常甫,衛(wèi)卻倒是趁著空將竹簡上的內(nèi)容看了遍。
“宿昔不梳頭,絲發(fā)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輕聲念完,滿目張揚的衛(wèi)卻忽然拍著腿大笑起來。“哈哈,黑心肝黑心肝,她給你寫情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