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夜色冥靡,皇宮內華燈初上,將朦朦的宮苑照得熠熠生輝。距離宮宴開宴還有一刻時間,管事太監得了總管的命令,請各家夫人小姐先到主殿落座。今夜夜宴,前朝后宮之人皆有,皇宮里的人忙的腳不沾地的。
白鷲扶著“不著力”的云司起身,魚貫入正殿的人影中,云蕓從一側走來身側跟著位紫衣華服的少女。不過十四的年紀,個子便高出同齡人一籌,本就艷麗的容貌著了精致得妝容,更顯得那人兒華妍無雙。行走間,腰側的珠玉環佩輕聲撞擊,發出悅耳的聲音。
云司眸光一掃,暗叫不好忙推了白鷲一把,低聲道:“你找個理由去夫人身邊待會兒,避開她。”
“是敏郡主?”白鷲一頓立馬想起那日在街上的事情,那時候小姐戴著帷帽,自己和淺露卻什么遮擋都沒有的。向來大大咧咧的她聰明一回,曉得云司的顧忌,暗道了小姐小心,便轉身朝著張氏所在的位置走去。
白鷲前腳走,后腳兩人便到了云司面前。云蕓端莊地站在旁邊,朝云司和長孫敏道:“郡主,這就是我家二妹——二妹,這位是長樂侯的妹妹,晉安王郡主。”
“見過郡主,大姐。”云司頷首,蒼白的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意。避免被惹起長孫敏疑心,聲調故意輕了幾分,宛若一陣微不可見的清風,不注意連發現都發現不了。
長孫敏一雙眼兒骨溜溜地轉著,圍著云司轉了圈把人打量完,艷紅的嘴唇張開語氣不難聽出涼薄。“果然是病秧子。”她不喜歡眼前這個女子,沒有由來,就是不喜。
“嗯,誠如世人所言。”琉璃瞳掃過長孫敏的雙眸,便知她也是與那些命婦們一樣好奇病弱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樣子。不過,她對自己這個未來嫂嫂可是不屑得很,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那瞎了眼的哥哥呢。抿唇垂眸,她告訴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四十多歲了,不跟個小姑娘計較。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她的直接坦白讓長孫敏微微錯愕,旋而她很快就由掘起了艷麗的紅唇,滿眼譏諷道:“御城的人都在猜,你這破爛的身體能不能撐到跟本郡主的大哥大婚。依本郡主看,就算你撐過了大婚也是個命不久矣的。大哥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愿意長久侍奉在他身邊的女子仍舊不勝枚舉。與其為了大婚折騰掉半條命,不如就在大冢宰府中將養著,興許還能多活些日子。”
云司眼神微閃,比起那日在街上的囂張行徑,長孫敏此刻對她算是“和善”了。不過,他們晉安王府看不上自己,難道以為她還真的想巴巴地嫁過去?
“郡主,云司與長樂侯的婚事乃是王上的旨意,我們兩人誰也不能違背。”
“少拿王上來壓本郡主,你敢說王上的圣旨和你心意不順?”一想到那般驚采絕艷的兄長要娶這么個病得要死的女子,長孫敏就覺得憋屈。就算大哥是瞎子,身為晉安王的長子,堂堂長樂侯,就算是云蕓那樣的女子服侍他一生也是理所應當的。千輪萬輪,也輪不到一無是處的病弱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身為大輿子民,王上的旨意等同天意。為臣為民者,焉能不從?”
還當她真的想嫁給個沒見過面的瞎子嗎?要不是無力防抗,誰愿意做案板上的魚肉?心里冷冷想著,語氣上卻是進退有度。眼前還有個心思深沉的云蕓在旁,她不能暴露自己的不同,可要她被動挨罵也是不可能的。
“哦,這么說你是怪王上把你賜給大哥了?”長孫敏挑眉,冷冷地注視著她。
云司暗暗癟嘴,自己想嫁給長孫瑢是高攀,不想嫁就成了承帝的逼迫,感情這姑娘是專門來挑刺兒的。換成以前脾氣不好的自己,真是該一巴掌把她扇到墻上去摳都摳不下來。但理智告訴她,那只是存在于想象中的想法。
端麗的云蕓瞅著兩人,一人高傲冷面,另外一個垂頭無言,怎么看都是體弱膽小的二妹被郡主的一番話嗆得不敢搭話了,遂出言打圓場道:“二妹,大姐的手帕可能掉到殿外了,你出去幫大姐找找好嗎?”
“嗯。”云司低聲應諾,心里巴不得早點離開。轉身走向殿外,心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嘆扮豬吃老虎也是項技術活兒啊!
……
“小姐,宮宴就要開始了咱們還是快些進去吧。”白鷲趁著人多溜出來,找到正站在花木旁發怔的云司。她是大冢宰家的嫡二小姐,更是太后點名親見的人,要是待會兒王上和太后來了沒見到小姐,必然會動怒的。“剛才有個嬤嬤叫走了郡主,看樣子一時半會還回不來。”
云司長眉微擰,疑惑什么急事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讓長孫敏離開,瞅瞅天色還真是不能再耽擱了,帶著白鷲從側方繞進去朝著大冢宰府女眷家的席位走去。偌大的宮殿內一人一席,男子席在前女眷在后,云蕓和張氏在前,云司的席位則在下首方。端坐幾凳上,白鷲跪坐在旁為她斟茶。
她微抬著眸子打量這弗蘭殿內的眾人,這場宮宴名為太后接風洗塵,實則也是給太子選妃,百官中的青年才俊們也可以趁機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女子。
當初云蕓讓紅碧婉轉地把這個意思告訴云司時,她就郁悶了,管你什么太子選妃還是啥變相的相親會,她都被承帝賜婚給長樂侯了,為什么太后還要專門派人來說,云家嫡二小姐必須出席?
笑話,她都名花有主了,難道還能另攀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