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卉瑜只靜默了一瞬，欣然同意：“好啊，但是，我要陪著燕云去。”現在她拒絕也于事無補，能和柳家扯上關系，老夫人她們求之不得，尤其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下人，失敗了也不會可惜，所以她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而二姨娘和四姨娘出于讓她難受的目的，也會不停刁難，讓事情更加復雜。還不如親自向柳家的人拒絕，也能在老夫人面前博得一個好印象，制造她聽話的假象。

二娘立刻向老夫人看過去，老夫人神情幾乎沒波動，只是看了眼言卉瑜，二娘會意勸說道：“你是婦人，柳家沒有當家主母，你去不合適，況且，柳家的公子曾向你提過親，還是避嫌的好。”

不知怎的，言卉瑜腦中一閃而過的是柳之曦攔到她面前，輕聲說：“杜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光彩照人。”她眉頭微微皺起，燕云的提親絕對不簡單，難道是為了報復？不論怎么樣，都不是好事，這趟，她非去不可。

言卉瑜反問：“我去不合適，誰去合適？”

“柳家會有媽媽來帶燕云……”

“不可以。”言卉瑜打斷二娘，所有人都將目光聚焦過來，她坦然一笑，和顏悅色道，“二娘無需擔心，柳家提親已經是過去的事情，現在我妹妹是寧王妃，和柳家也算是親家，我見到柳家當家柳公子，也會當做長輩尊敬。有我在，親戚之間也好說話，能幫燕云掙得更好的前程，這樣對燕云，對侯府都是好事。況且，我們足夠重視，燕云才會心存感激，若是將來有需要柳家幫忙的地方，燕云也會回報我們，給予支持。”

老夫人眉目揚了起來：“嗯，我也覺得你去很好。”然后她又趁機教訓道，“不愧是名門之女，看待問題就是深刻長遠，你們也要多學習。”

三姨娘趕緊接話道：“也是老夫人教導有方，老夫人的教導我都不敢忘記，無時無刻不記著，也時常以此教導纖纖。”

被吹捧了一番，老夫人看上去很滿意：“嗯，做得好。”

得到老夫人的贊美，三姨娘就像吃了蜜糖一樣，笑得甜膩。

看到老夫人和三姨娘喜笑顏開的嘴臉，言卉瑜勾唇緩緩一笑。

常言道，無欲則剛。沒有欲望的人才是最強大的人，百毒不侵。要想掌握一個人，只要找準他想要的，對癥下藥，就會無往而不利。三姨娘要的是侯府大夫人的位置，老夫人要的是侯府躋身權貴，進入一流世家的行列，只要把事情都往這方面靠攏，就不怕她們不答應。

老夫人微瞇著眼，慈祥地看著她：“事情也說完了，明日也累得你奔波，就回去好好休息吧。紅梅，把我灶上燉著的沙參玉竹老鴨湯給纖纖送過去，好好補補。”

紅梅是侯府有地位的老媽媽，在老夫人面前很有面子，她打趣道：“老夫人對少夫人真好，這湯滋陰清潤，去疾補虛，很適合少夫人補身。”

言卉瑜恭敬的俯身道謝：“謝祖母。”她站起來，一一朝長輩行禮，“那么，纖纖先行告退。”始終淡然如水，不急不躁，渾身有一股子超然物外的淡薄，卻又沒有被忽視的不悅。

老夫人眼光一步步尾隨她的身影，直到沒入梅花之中，她嘆道：“氣質卓然，儀態高雅”隨即她皺眉掃了一眼顧家女兒，“你們要多學學。”

幾個小輩如臨大敵，忙不迭道：“是，孫兒一定加緊修德。”

“還有你！”老夫人不滿看向三姨娘，“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纖纖這樣的才能代表侯家，日后參加其他高門的宴會，難道要我帶李氏那樣窮酸樣的人去嗎？”

“是，是我的不是。”三姨娘趕緊認錯，心底郁悶，當初也是老夫人贊同貶杜纖纖為妾，還說有高門女子為妾，臉上有光，現在翻臉不認帳。同時，也應了她的預測，杜纖纖會穩坐正室的位置，這不是她能控制的。

“好了，香蘭，看看你的琵琶練的怎么樣了？”老夫人投了個眼神過去，把這件事情揭過去了。

香蘭低頭苦悶：“是。”不甘不愿把手從保暖手套里取出。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言，燕云幾次想要開口都忍下了，直到回到聽香居言卉瑜一切整理妥當，準備先前耽誤的凈手，她才遲疑著問：“夫人，老夫人讓奴婢過去卻什么都沒說，是為了什么？”

言卉瑜雙手攥拳，讓素語挽起起袖子，讓丫頭們都轉過身去才道：“是為了你的婚事，柳家上門提親了。”她手上的是以前經年累月干活凍出來的凍瘡，根本不是她借口說的落水生出來的，況且她常年做事的手指，絕不會像杜纖纖一樣凈白如玉，柔若絲綢，所以她凈手的時候都讓她們轉身，以免露出破綻。

正是轉身看不到言卉瑜的表情，燕云心中更加急切，忍不住就哭泣起來：“夫人，萬萬不可，奴婢早已和表哥有了婚約的，這個夫人您是知道的。”

言卉瑜被燕云的反應驚得一跳：“別急，我沒有答應。”燕云一向穩重，怎么突然如此失態。

“夫人，您要救救奴婢。”撲通，燕云跪下，瑟瑟發抖，“老夫人她們一定會讓奴婢嫁過去的。”

素語柔聲安慰道：“燕云不要擔心，夫人不會不管的，相信夫人。”四環在旁也一個勁地點頭。

但是她的勸說沒有任何作用，燕云還是哭泣不止。

言卉瑜感受到燕云的慌亂，趕緊擦干凈手讓她們轉過來，直視著燕云，誠摯保證道：“你們能有好的歸宿，也是我的期盼，你們一直對我不離不棄，我很珍視你們。你不想嫁的人，我又怎么會讓你出嫁，讓你難過。”

燕云極其認真的看著言卉瑜，似乎是在確認她話里的真實度，半響才止住哭泣，抽抽搭搭道：“謝，謝夫人。”卻還是擔心，“可，萬一老夫人執意要奴婢出嫁的話？”

“放心，如果我阻止不了，那我就給你一筆銀子，放你走。”

燕云緊繃地神情放松下來，眼里更加濕潤，感激道：“夫人－－”

“嗯，起來吧，也不嫌地上涼。”言卉瑜假意嗔道。

四環馬上扶起燕云，大大咧咧安慰道：“夫人那么聰明，一定不叫你逃跑的。”

燕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色通紅：“奴婢去把水倒了。”匆匆要走。

素語好笑看了她一眼：“你這個樣子，別出去了，叫人笑話，讓四環去”她轉向四環，“你洗個帕子，讓燕云擦擦臉。”

“噯。”四環應聲就走，風風火火，總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感覺，看著可愛。

言卉瑜在袖中慢條斯理仔細擦著潤手膏，笑看幾個丫頭打趣，手是她的一大破綻，一定要早日養好。經過今日這事，她總算明白燕云和四環，素語的差別。燕云對她沒話說，打從心底關心，但是也知道主仆有別，她不敢逾越，也不敢奢望言卉瑜待她如親人，所以一有事情就會失去方寸，焦急不已，就像君臣之間的相處，處處透著小心。說到底是不安，按理說幾個丫頭都是一起長大的，燕云心思也不多，又足夠穩重，也是真心待言卉瑜，怎么會有如此想法。

言卉瑜猛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的丫鬟燕霞，和燕云是親姊妹，那時燕霞是跟著自己去長安的，是不是與她當初出事有關？她存了這個心思，打算有機會試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