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云雙喃喃道。她的眸子里傾瀉著似月色的柔情,卻也不盡是溫柔,還有點點哀怨,絲絲惆悵,亦有淺淺的喜悅。她眼里的情緒太過復雜,以至于她自己都未必說的清楚。但風淺夕似乎都看懂了。“你不遠萬里來到帝都就是為了慕容博揚。”他的聲音很柔和,就如春日里的清風。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語氣有些酸澀。
“我來找他只是為了要一個答案。等得到這個答案之后,我便會回桃花谷,終身與桃花為伴,永不出谷。”她清冷的嗓音中帶著些許蒼涼,卻是無比的堅定。這是她的驕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驕傲。
“那你走了之后會忘記我嗎?”風淺夕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如玉的笑容,可是那笑容太脆弱,風一吹就會破碎。世事無常,前夕還把酒言歡,今夕便要人走茶涼。縱有千般不舍,也只有笑著道一聲珍重。
“你是高貴的王爺。我是平凡的民間女子。天差地別的身份,可我卻能坐在茶樓和你談心,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緣法。緣之一字,不是人求便有的。我與你雖相識甚短,卻是頗談得來的。你是尊榮的王爺卻從不盛氣凌人,反而親和磊落。你對我自稱我,不是本王,語氣自然坦蕩,毫不生硬虛偽。與你在一起時,我總是會忘記你的身份。我會不由自主把你當成普通的朋友看待。說句有些俗套的話,與你初見時,我便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或許我們前世就是朋友吧。我性子喜靜,帝都這樣浮華紛亂的地方不適合我,我只不過是這個繁華都城的匆匆過客,也是你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我終究還是要回到屬于我的地方。你與帝都都將變成我的回憶。能夠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似曾相識溫潤的你,這樣的回憶也夠我去回味一生了。”
風淺夕的眼眶有些濕潤,他將茶杯緊緊握住手里,笑道:“你說與我似曾相識,或許我們前世是朋友。我倒覺得前世我們或許是擦肩而過的路人,只不過無意中回頭望了彼此一眼。亦或是你是水鄉的采蓮女,我是你皓腕下錯過的蓮花。所以我們今生還是錯過。”他的心微微的疼痛。突兀的話語便脫口而出,然語罷心中的疼痛似乎更甚了。
“秦縣的一個偏遠山村叫桃花村。桃花村里開滿了桃花。桃花村后的曲山里有一個桃花谷。桃花谷里的桃花開得美極,遠勝過谷外的桃花。粉色的桃花一片一片的,像極了天上的云霞。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她的聲音有些空靈飄渺,眸子里似有晶瑩的淚光閃動。
風淺夕由衷的感嘆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就是老死于桃花樹下也好啊!”他眼里是滿滿的向往,隨即又被苦澀掩埋。平常人最不屑的自由,對他來說卻是奢望。自由從他出生起便永遠的失去了。
“桃花谷里的桃花釀的酒也是極為甘冽爽口。可惜帝都沒有那樣的桃花,否則我定釀幾壇桃花釀給你嘗嘗。不過這也沒有多大關系,等我回桃花谷后,你可以去找我,到那時你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風淺夕笑道:“如此對我倒是極好的。只是你不怕我喝窮你?丑話可說在前頭,到時候我可不會付酒錢給你。”
云雙淺笑道:“呵呵。這桃花釀是我親自釀的,不要你酒錢。”云雙笑容就如冰山上的雪蓮綻放般美麗,瞬間就讓風淺夕癡迷了。他癡癡地望著她。被他望的有些羞怯,云雙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輕輕地敲打了一下風淺夕的額頭。風淺夕笑道:“卿本佳人,奈何為兇。你笑起來果真是傾國傾城,若是能多笑就好了。”
云雙的眸子一下暗淡了下來,她冷然道:“這世間本就多凄苦,又有什么好笑的?”云卷云舒,對影成雙,她究竟經歷過了什么傷心的事才會變得如此淡薄?風淺夕道:“我能知道你和慕容博揚究竟是什么關系嗎?”
提起慕容博揚,云雙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她冷然道:“他是我青梅竹馬的表哥,亦是我未婚的夫君,現在是你的妹夫,靜蓉公主的丈夫。”
聽罷,風淺夕的心又疼痛了起來。他早就猜到她與慕容博揚的關系不簡單,現在親耳聽她說起,他的心里竟有些淡淡的酸澀,他不愿相信這個清冷如霜、淡薄一切的女子會深愛一個人。那個人還背棄了她,若是尋常的女子,此刻怕是早就尋了短見吧。她雖未尋短見,心卻是已經千瘡百孔了。
“云兒,慕容博揚不值得你這樣對他。天底下比他好的男子多得是,你遲早可以覓到你的良人的。”風淺夕勸道。
“這世間的男子與我何關?他慕容博揚又與我何關?我只不過想找尋一個答案罷了。若是相伴十幾年的情意都可以說丟就丟,那我執著又有何意義?”
“你是想問慕容博揚究竟有沒有愛過你對吧?那他如果告訴你,他一如既往的深愛著你,他所作的一切都是被迫的,你又該如何?你是原諒他,嫁與他,為他生兒育女還是帶著你們的愛離開,在桃花谷里度過余生?不管何種選擇對你都是極為殘忍的。”
風淺夕這話是直戳云雙鮮血淋漓的傷口,讓她心痛的難以忍受。慕容博揚就要回來了,這個問題是她很快就會面對的。他這么做只不過讓她提早面對罷了。他并不后悔自己這么做。
“我想要只是一份純粹的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飯,一生足矣。他已為人夫,為人父。即使他還愛著我,可那又怎樣?我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他給不了我想要的愛,我又何苦與他糾纏下去?”她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他若是苦苦哀求她,她也不知該如何抉擇。
風淺夕道:“你如此想倒也是好的。可是這也意味著你很快就要離開帝都了。趁著你還沒有離開,我帶著你四處轉轉吧。帝都的大街上美食可是多得很。你若是不嘗一嘗便走了,豈不是太遺憾了。”
斂了斂了雜亂的心緒,云雙點點頭道:“這是當然的。不過我的所有花銷可都是得算到你的賬上,因為這是你請我的。你是王爺是不會缺銀子花的,哪像我這小女子,還得為回家的盤纏發愁。”
風淺夕戲謔道:“我本以為云兒是清冷似九天仙子,不食人間煙火,卻未曾想你還有如此貪財的一面。倒是我眼拙了,回頭得找太醫好好看一看。要是瞎了可就麻煩嘍。”
云雙反唇相譏道:“什么貪財?王爺不就是想說小女子愛占小便宜嗎?小女子可不敢自詡什么九天仙子,倒是王爺您可以試一試十天不吃飯。到那時我想您就成仙人了。還有您眼睛有毛病就要盡快醫治,您今兒把小女子看走了眼倒是沒有多大的關系,免得以后娶了一位”美若天仙“的王妃,回去仔細一看莫不要嚇傻了。”
風淺夕笑道:“你舌燦蓮花,本王嘴笨可說不過你。不過你怎么會為盤纏發愁?秦子墨沒有贈送你銀兩嗎?還有你看看起來也不像是大手大腳的人啊!哎,我送你的紫玉手鐲你怎么沒有戴?”
“第一、秦大哥送銀兩給我,我沒要。第二、我在帝都交了一個大手大腳的朋友。我的銀兩被她揮霍了一半。第三、價值一萬兩的手鐲,我若是戴上了,不是擺明了讓人打劫嗎?我又不蠢。”
風淺夕沒良心笑道:“你哪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哪兒人啊?有機會我倒想見見,能把你禍害成這樣的人,不簡單。”“她叫柏含笑,異族人。前不久,失蹤了,你能幫忙找找嗎?”
風淺夕若有所思道:“姓柏的,異族人。她來帝都是干什么的?”云雙道:“她是來帝都找她夫君的,可是她夫君去打仗去了,沒辦法她就先在帝都玩玩兒,等她夫君回來。”
“云兒,你可能不知道。在青玄,柏姓是蠱族的姓氏。蠱族顧名思義,里面的人都會蠱術。蠱術乃是極為陰毒厲害的邪術。中了蠱術的人,都不得好死!”
聽到柏姓她會覺得耳熟,卻不知為何。如今聽風淺夕這么一說,她想起來了柏姓在她爹留下的《陰陽訣》有記載。《陰陽訣》有一篇是記載蠱術的,那里就提到了柏姓是蠱術氏族,用蠱極為厲害,常常殺人于無形。柏含笑若真是蠱族中人,她的安危,自是不用她擔心了。
風淺夕提醒道:“云兒,你以后要是再遇上那個柏含笑,一定要多加小心。”云雙道:“這事兒,我自有分寸。我肚子有些餓了,我們還是上街去吧。”風淺夕笑道:“走吧”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個略顯僻靜的角落,一個瞎眼的風燭殘年的老人正席地而坐。見狀云雙有些于心不忍,走到他身邊放下了一錠銀子。然后轉身欲走,卻聽得那老人冷冷道:“妖姬出世,禍亂天下。血流成河、尸積如山。風云變色、神悲鬼哭。”
云雙的眉頭一皺,眼里是淡淡的厭惡之色。風淺夕則是走到老人身邊,冷聲道:“我的朋友好心贈你銀兩,你卻詆毀她。當真是為老不尊!”
老人用僅有的眼白望了風淺夕一眼,譏諷道:“老朽是不是胡言,夕王爺日后便知!”言罷,便不再去看風淺夕。風淺夕有些震驚老者為何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卻也只是片刻。這個老家伙一定是受人指使的。那個人是什么目的,他不知道。但他絕對不允許別人傷害她!
“淺夕走吧。”云雙淡淡道。風淺夕聞言,狠狠地瞪了老人一眼,便隨云雙離去了。
風淺夕安慰云雙道:“云兒,那個老頭是瘋子。你不要在意他的話。”云雙道:“我自是不會和他計較的。我們現在去找一家客棧投宿吧。你總不能讓我住你的王府吧。只是一個秦夫人都這么厲害,你的姬妾一定不少吧,我可吃不消。我還是覺得住客棧好。”“既然你意已決,那就走吧。”
風淺夕將云雙安排在了他名下的客棧,便離去了。只是老人的話,一直都在云雙腦海里回蕩。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