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沒有家人,所以除了我,不會有人為她伸頭說話了。
小菊賣身在此,私逃是一種犯法的行為,人世險惡,一個孤身少女,很難有什么更好的際遇。無論怎么樣,她都要繼續在這里生活下去。
那么,找誰呢?
找爹爹,會是一場交易,我不想。
找揚少白,又是另一場交易,亦不喜歡。
先賢早有名言,二害相較選其輕!
可這二個人,真是難分高下。一個惡形惡狀擺在臉上,小人十足,另一個真正是個偽君子,表面溫柔內心冷酷。
和誰妥協都不是易事。
正想著心思,一轉彎,看到揚少白白衣如雪,站立于柳樹下,含情凝睇,不知在看什么?
遠遠的一領黃衣,只見一女子曼妙走過,環佩叮當,看不到容貌,亦覺得十分標致!
她經過我窗前那一顆小小的合歡樹下,停了半響,風徐徐過,那散亂的細小羽毛狀細花吹得一地粉色......輕輕拍拍衣裳,回眸,對揚少白露齒一笑。
雪白的一張小臉,淡淡星眸一彎,紅唇如櫻,于嫵媚中透著溫軟,年紀大概十七八歲,只不過,看衣裳發型似一婦人。
估計是看到了我,那女子微怔了一下,又轉了身,加快步子離開。
順著她的眼神,揚少白也看到了我,臉上先飄出三分笑意,走了過來:“表妹,去哪了?”
眸子于他臉上略一回旋,我去哪里于他無關吧!
揚少白輕聲笑了:“是不是去看那個丫頭了?表妹看著冷冷清清的,心,倒是軟得很!”
我定定站在那里,他是什么意思,拿捏到我的軟處了嗎?
目光糾結,卻沒有什么感情碰撞,只是冷冷冷冷的淡漠。不論他好他壞,我不恨他,亦不愛他。
只是路人!
“輕塵,有時候你真的象一羽輕塵,那樣的高傲冷清,飛于九天之上,會不會也會感覺到累,想找一個地方息腳!”揚少白突然感嘆道,身子逼近了幾份,似平白和我拉近關系。
“你不是梧桐!”所以就算我累了,也永遠不會在你這里駐足!
揚少白眼神暗淡了幾分,唇輕勾笑:“難道,孤獨清絕那個紈绔子弟就能算是棵梧桐樹了嗎?”
他是不是我不知道。只是這已不是他所能管到的了!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透明,太清楚,揚少白似是看明白我的意思,點頭,樣子有幾份堅定,道:“我不是,他也不是,輕塵棲枝,本就不會隨便!無論我現在是什么樹,我愿意為你修練成一株梧桐!”
修練?他是樹妖嗎?
一株楊柳,生來是楊柳,長一萬年亦不會變成梧桐!
再說他到底是想要停我這只輕塵,還是想停剛才那只黃輕塵?!
說假話能這樣順暢,真是太有本領了!
不過,這于我無關。我轉了身要走,聽到揚少白輕聲慢語:“那個丫頭,你想怎么辦?”
呃,這話事,有我商量的余地嗎?我想了一想,道:“錯不在她。”
揚少白低低笑了幾聲:“錯在誰,有什么重要。這世上,對錯不過是掌權人的喜好,從來不是真正的依照事實判斷。我們有這個權力一日,就能保護我們所喜歡的所關心所想保護的人,如此罷了。”
他的聲音溫軟動人,卻將現世撕開溫情面紗,血淋淋呈現于我面前。
微有觸動,他說的真對。
我輕輕道:“讓她,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重新過平常生活就好。”這,亦是一種妥協。
我知道我要付出代價,雖然不太喜歡,但,我更不喜歡有人無緣無故的為我受罪。
揚少白輕輕搖頭,似看著一個傻瓜一樣對著我露出一線我不明白的笑:“人活著,哪里有真正的平靜。你以為她離開你就能不受人欺負了?她的脾氣如此,到哪里都是一樣。這樣的性格,就會有這樣的命!”
我同意他的意見,可是我仍舊堅持我的意見:“她到了別處,再有什么,也和我無關了。”
和我無關的人,每天都有死去,受屈,哭泣,流血,痛苦......我管得過來嗎?
揚少白挑眉,這一次他是真正明白我的意思了,“我讓她傷好后去別院打雜。活不會太輕松,但那邊去的人少,不會有人再關注她,曾是你的丫鬟。只不過,你這里亦要派個合用的才好。要不然,你三餐都不能正經吃上。”
我點頭,提腳離開。
這一次,他識趣的沒有再試圖留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