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那個就是李太尉。”身邊伺候的茗佳用眼神飄向一個中年的男人。
那人似乎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女兒”看向了這邊,雖然臉上笑著,眉頭卻皺的死緊。
茗佳及時解惑:“主子,外頭一直在傳,這次老爺可是為七王爺立了功。”輕輕嘆道:“娘娘今晚可是要謹慎一些才是。”
曦雪心中暗道:今晚還是趁早走了,少來這里惹是非。
“愛妃,早聽說你善琴,且會彈闌國的歌曲,不如也奏上一曲,也叫寡人看看本朝流傳的和這正宗的差在哪里?”卻原來在曦雪走神的這點功夫,晏修拓已令他帶來的那一眾闌國美女獻上了一段琴。
在曦雪做出反應前的那短短剎那,她忽然看見晏修拓完美的頷首致意,看見安貴妃和眾妃那得意和譏諷的笑,還看見李太尉那凝在臉上的尷尬,更看見緊緊靠坐在皇上身邊的景烈深深的盯著皇上,臉上卻帶著那一絲無可奈何的愁容。
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因為知道那時那刻容不得自己的絲毫猶豫。這兩天來,好多想不明白的事,一下就明白了。
皇上要彈壓七王爺一系,不曾想飲落卻在這時節(jié)遭人暗算,景修從心里多少就把這筆賬扒拉到自己頭上;此時父親(李太尉)為七王爺立下了大功,明要賞,實卻要滿朝文武知道七王爺雖手握重兵,卻沒有機會靠近皇權,父親也不得寵。
要自己這個堂堂的皇家妃子當眾彈琴,就是生生的折辱了父親。
何況他明明知道自己“琴藝不精”!
寵了將近三個月,如今給自己吃這個虧,也平了后宮里的怒氣,也明白了自己的地位,絲毫不要逾越。
一支曲子,想出那么多曲曲折折的心思。自己居然能夠在那么短的時間內想明白,此時也只想說——果真是長進了!
君王永遠都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尤其是自己愛戀的這一個君王,他胸懷的是天下,面前這盤棋是一步也不能逃脫了控制的。每一步他都算得恰恰好,容不得她半分猶豫。
曦雪盈盈起身,帶著一點小小的,不容侵犯的自尊所發(fā)酵出來的傲氣。剛剛站起來,手肘一碰,旁邊正在負責布菜宮女手里的那熱碗湯,直愣愣的全數(shù)灑在曦雪的手上。
宮女大驚失色:“娘娘息怒!奴婢該死!”
眾人直直瞧著這場鬧劇,誰也沒敢吭氣。倒是景烈打圓場:“皇上,手燙了。只怕是改日再奏也不遲。”
景修冷冷的看她一眼,說不出是喜歡還是惋惜。
“不會彈就直說,陛下也不會怪罪。”如妃挺著肚子,嬌嬌弱弱的安撫道:“姐姐可是傷了哪里了?”
這一句,說了簡直是與火上澆油無異。
曦雪環(huán)視眾人一圈,目光停在景修處,只覺一股心酸之氣往上在涌。
終于覺悟了什么我的他,我的良人,那都是年輕女子的癡夢,自己的幻想。無論是質子,妃子,還是男人,女人,在這一場場的歡愛背后,是一樁樁不對等的關系,而在那之上,建起的僅僅是一個權力的故事。
“臣妾幼時跟府里的樂伎胡亂學了一些舞蹈,如今越發(fā)生疏,只怕是不能登得了大雅之堂,更不要說再諸位大人面前特意獻上的舞蹈。既然是君臣同樂,臣妾也就現(xiàn)丑了,只為大家助興而已。”其實曦雪不知道自己跳得如何,也不介意自己跳得如何,無論如何都是被人恥笑了去了。
從前在飛鳳閣強迫自己借由“李曦雪”這副身子恢復的舞蹈,沒想到派上了這個用場。
曦雪款款上臺。她看見李太尉的臉似乎突然間老邁了許多,想起了自己父親。將心比心,自己的女兒若是被迫著在眾人面前獻舞,只怕連嘆息的力氣都沒有了。
曾經(jīng)自己學舞的時候,倚著父親一邊的肩膀說:“爸,我跳新學的舞給你看。”這是做女兒和做女人的差別嗎,還是因為自己沒有找到那另一邊可供棲息的肩膀?
漫步到場中的那座高臺,剛才闌國美女們演奏的地方。輕輕掃視今天的一身衣裳。
收腰擴袖,上面連綴著均勻亮麗的珍珠。搖曳中透著一股股的貴氣。
曦雪看見景烈剛剛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玉簫。
京城雙絕之一——小王爺?shù)暮崱?磥恚且獮樽约喊樽嗔恕?/p>
“娘娘,讓本王來為你伴奏。”突兀的聲音,讓景烈的手微微一滯。看到晏修拓不可一世的笑容,帶著一點點的狡黠。
闌國的舞蹈,類似于中東的肚皮舞,節(jié)奏感極強。他親自伴奏,大概是覺得自己一定跟不上吧。回去后,也可以將此傳為笑談——折辱了圣元王朝的娘娘。
她的尊嚴,僅有的尊嚴,告訴自己不能輸。
一定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