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一片寂靜。

陳玉躺在暖閣里雙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太醫當真說我的孩兒無大礙了？”

墨蘭在盆子里擰了一方泛著熱氣的帕子敷在了陳玉的額頭上，笑著說道：“是的，方才我親眼看到殿下去宮里向皇上討來了那一株天山雪蓮呢。娘娘，你就安心吧，想來等一會殿下就會派人把藥送來的。”

陳玉皺了皺眉。“墨蘭，我聽說皇上那里只有一株雪蓮啊，你說殿下拿回來會救誰呢？是我還是沈無雙那個賤民？”

墨蘭一陣語結。這個答案是多么的顯而易見啊，殿下那么喜歡沈無雙又怎么會準許她有半點差池？想來此次被犧牲的定然是自家的主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啊。可是這些話又怎么是自己一個當奴才的說得出口的。

墨蘭咧嘴一笑。“娘娘安心吧，娘娘身嬌體貴，更何況陳家是什么家世，太子殿下斷不敢叫娘娘有任何閃失的。”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突然一陣冰寒的聲音傳過來，墨蘭打了個冷戰。陳玉挑挑眉瞧見是柳無言掙扎著起身。

“躺著吧……”柳無言揮了揮手給梅雪使了個眼色。梅雪點點頭麻利的走過去扶著陳玉躺了下去。然后俯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墨蘭。

墨蘭朝著梅雪微微一笑，卻在下一秒巴掌聲響起來的時候捂著臉愣在了當場。

柳無言緩緩地在靠近火爐的矮凳上坐了下來。挑起眼睛望著滿臉憤怒的墨蘭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怎么，對于梅雪的這一巴掌不服？還是，你對本宮憎恨？”墨蘭低下頭靜默不語。柳無言輕輕一笑。“你大可不必如此，本宮這是為了你好。一個下人在背地里嚼自家主子的舌根，你說該不該打呢？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你家夫人有朝一日真的母儀了天下，你還指望做玉辰宮的領事婆婆？”

陳玉和墨蘭皆是一驚。那日在花園里同信王的談話她怎么知道了，難道是信王說的？

柳無言瞥見這主仆二人的反應冷冷一笑。“你們大可不必詫異，本宮現在還是太子妃，還是這太子府里的當家主母，這府里的動靜本宮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別說你們說過什么話，就是你們背地里偷著做了什么事本宮也是了如指掌的！”

“我，我……”墨蘭結結巴巴了半天，突然跪在了地上。“奴婢嘴賤，一時失言了，還請娘娘贖罪！”

柳無言慢慢站起了身，踱到陳玉的床前從袖中掏出了一樣東西塞在了陳玉的手里。

“話說錯了倒還可改進，只是有些事嘛，做錯了就真的回不了頭了……”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陳玉一眼。“想來你們也知道皇宮里救命的雪蓮只有一棵，原本你和無雙之間定是有一個要做出犧牲的。但是，好在相府多年前僥幸得到過一支，成色上雖不如宮里的，但是救命足矣。墨蘭你好生照顧你家主子，本宮走了。”說著，梅雪便扶著柳無言朝著門口走去。突然背后陳玉一聲低呼。

“娘娘請等一下。”

柳無言停住身形轉過身看著陳玉。陳玉掙扎著還是在墨蘭的服侍下坐了起來。她朝著門外探了探頭，滿臉的失落。

“殿下沒有來么？”

柳無言嘴角微微上挑，扯出一抹標志性的笑容。

“想來你也知道了，沈側妃不僅同你一樣面臨失去孩兒的危險，而且她自己也身中了劇毒。殿下此時正在焦急的請大夫為她散毒，等安穩下來自然會過來的。本宮來也是一樣的，殿下他同樣擔心你肚子里的孩兒。”

陳玉的眼睛暗了下去。擔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兒，就只是孩兒，他都不曾擔心自己么？

“如果，如果相府里沒有這多出來的一株雪蓮，是不是……是不是被犧牲掉的就是我們母子了？”

柳無言扶著額角思考了一下，微微嘆了口氣。

“你認為這株雪蓮是相府的那一株么？”她擺擺手掙開了梅雪的扶持，踱到了窗邊，這里剛好可以瞧見院子里那株開得正緊的梅花。

“早在知道相府還有一株雪蓮之前殿下就作出了決定。你這一株是皇宮里的，無雙才是被放棄的人。”柳無言緊了緊身上的夾襖。“陳玉，莫不說殿下對待這幾位夫人并不有偏有倚，即使真的是偏向誰多了一些，那也是你。”

陳玉微微一愣，她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是這個樣子的。但是轉瞬之間便想明白過來。

“呵呵，偏向我？”她冷冷一笑。

“想來殿下對我是多有虧欠吧。自從進了府，除了新婚之夜他碰過我一次之外，他再都不愿多瞧上我一眼，我知道殿下娶我大多是因為我爹的緣故，我也明白他的整顆心都撲在兩位姐姐的身上。我從來也沒有奢求能得到他的眷顧，但是，至少我希望他的目光也能偶爾投到我的身上一些，同樣都是妾，我的日子都不及梅柔的一半！”

說著，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瞬間便布滿了淚痕。

“殿下為什么要把宮里的雪蓮給我，我知道，大多他是不愿再碰我，留下這個孩子對我爹多少有個交代，而無雙，他愛她，以后的日子還很長。我明白的，娘娘何苦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柳無言噙著一抹笑依舊只是淡淡的望著情緒暴躁的陳玉。她必須要承認，陳玉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她把很多事情的本質都摸得清清楚楚。但是，一個女子太過聰明便是愚蠢，真正的聰明便是睜只眼閉只眼。

陳玉的淚水把蓋在身上的被子打濕了一片。柳無言暗暗嘆了口氣，伸手按了按腦袋。如果不是自己之前多有懷疑，瞧見陳玉今天的舉動只怕也是要為她傷心一下了，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用在她的身上倒也契合。

“陳玉，如今你的身子很弱，好生養著吧，等你好一些殿下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只是，我要奉勸你一句。”她盯著陳玉的眼睛緩緩說道：“人在做天在看。種善因得善果。善惡到頭終有報的，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