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沁竹院里安靜極了,龍玠望著解了毒,疲乏睡去的沈無雙終于松了口氣回去了仙風苑。剛剛坐定,又想起了今日無言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知道事有蹊蹺。從寬大的藤椅上起了身決定到琉璃閣一問究竟。
手剛剛伸向房門卻不想這個時候房門既然被人叩響了。
龍玠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之中閃了一抹精光,然后打開了房門。門外,柳無言披著白色的斗篷在雪地里朝著他盈盈地笑著。龍玠緊繃的神經驀地松弛下來,拉著柳無言的手把她扯進了屋子。
“外面這么冷怎么過來了。”
柳無言淡淡一笑從斗篷里拿出了一個食盒。在桌案上擺了開。龍玠站到她的身后替她解去了斗篷。
“今日一早就去了信王府,還沒吃什么就有發生了這種事,瞧你一天慌慌張張的定是沒吃飯,諾,給你燉了點湯。”說著從食盒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瓷碗,又端出了一口小巧的砂鍋。
“我日前只是讀過這方面的書籍,真刀真槍的實戰這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好不好喝,你嘗嘗看。”說著她伸出纖弱的手先開了砂鍋蓋子,舀了一碗濃郁的湯汁送到了龍玠的面前。
龍玠望著眼前冒著熱氣的湯水心下一動。眼神黯淡了下去。她對自己這么好,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自己的欺騙,不知又是一番什么景象呢。但是,只是一瞬他又恢復了以往吊兒郎當的模樣。
“恐怕是不行了。”他嘆了口氣在桌邊坐定。
“怎么了?”柳無言端著湯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眼睛里滿滿的困惑。
“現今天氣大寒,今日入宮取藥的時候我一直用手攥著那株雪蓮,不想手指竟被凍傷了……”
“啊?哪里?我瞧瞧。”柳無言聞言把湯放在了桌上,略顯焦急的拉過龍玠的手想要看看他傷在了哪里。龍玠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抽回了手。
“倒也不礙事,我瞧過大夫了,只是叫我養著,但是……”他為難的看了看桌上還冒著熱氣的湯。“只是本王手不方便,怕是端不住這碗,拿不住這羹匙了。”
“這倒無礙,我喂你便是。”說著,柳無言便端起了湯碗,舀了一勺湯仔細的吹涼了送到了龍玠的嘴邊。卻久久不見龍玠張嘴,柳無言抬起眼睛瞧見龍玠眼里壓抑的那抹笑意,終于明白自己是被他騙了。什么手指被凍傷了,都是假的!
“你騙我!”
“你被騙了!”
房里安靜極了,兩人就這么對視著,只是偶爾湯上翻出的熱氣會在兩人中間建起一道屏障。
“算了,我回琉璃閣了。”柳無言揉了揉額頭起身撿起自己的斗篷,剛邁出兩步卻被龍玠從身后緊緊抱住了。
“言兒,你說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就是相愛了?”
柳無言想了一想。“臣妾不似殿下這般多情,并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么滋味,殿下說呢?這是相愛么?”
龍玠微微沉默了一會。嘻嘻笑道:“你對我如此用心,這不是愛是什么。”
翌日。仙風苑龍玠和柳無言若有所思的對坐著,屋子里靜得可怕。就在這個時候辰陽敲開了門。
“如何?”龍玠鐵青著臉冷冷問道。
“回殿下,果如娘娘所料,在西苑發現了胡太醫所說的那種毒藥的植株。”
柳無言攏了攏身旁的火盆,心尖輕輕一抖。西苑住著的無非就是木婉兒和陳玉,木婉兒為人憨厚和廖曉曉有的一拼,斷斷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答案如此明了,下毒者就是陳玉!如此推算,想來此次滑胎事件也定是陳玉所為。若是這樣,那這個女人就太可怕了,且不說她此種行為有什么目的,單單是這種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犧牲掉自己的骨肉的這種行為已經令人發指。
她抬起頭望了望龍玠,欲言又止。
龍玠攥緊了拳頭。眼眸之中的神色暗了一暗。柳無言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辰陽,你先下去吧,有關要你調查的事對任何人都不得提起,是任何人。”柳無言盯著辰陽的眼睛著重強調了后面的幾個字。辰陽不解,但還是點點頭退了出去。
許久,龍玠低聲開口。
“瞧瞧你娶回來的好夫人。”
柳無言微微一愣,繼而冷笑一聲站起了身。
“是了是了,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幫殿下把陳玉娶回府來,臣妾更不該為了殿下將來的大計做那么多的打算。臣妾倒是錯了,險些害了殿下心愛的女人呢。”
“言兒……”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了什么話龍玠局促的打斷了柳無言。
柳無言咬著嘴唇笑著望著龍玠。“也許殿下還在懷疑是我指使的陳玉也說不定,我處心積慮的娶了陳玉進府……”
“不要說了……”
“無非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除去沈無雙!我真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女人啊!”
“不要再說了!”龍玠猛地大喊了一聲,大掌一揮打落了桌角的茶盞,在空蕩蕩的房間里發出脆生生的響聲。“言兒,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柳無言失神地望著地上摔做幾半的白玉盞,心頭漸漸泛涼。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和這白玉盞一樣,生生的被龍玠撕成了幾片。她緩緩的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發涼的手指碰觸在門上,覺得連門都是溫熱的。
“我待無雙如何你清楚的……”
說得再多有什么用呢,要怪就怪,他愛自己晚于愛沈無雙,那些自己不曾存在的年歲終究是沒辦法彌補的。
龍玠蠕動著嘴唇,胸腔里抑郁了那么多挽留的話,可是他始終都說不出口。他望著柳無言逆光之中發亮的身影。看著她緩緩打開了門。
突然一陣黑影閃過,在龍玠的面前站定。
“瞬影國偷襲,皇上摔下石階,病危。”
柳無言聞聲猛地轉過了頭望著傳說之中龍玠的暗衛——地。
她微微皺了皺眉毛,這個蒙著面的絕世高手怎么看著這么眼熟?但是此時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因為地說。
“皇后娘娘請殿下進宮,皇上有旨要宣。”
柳無言和龍玠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但是他們明白風華國更替帝王的時候到了。
夜華殿里一陣肅穆,龍玠在殿外焦急的踱著步子。母后進去已經半天了,為什么里面還是沒有絲毫的動靜,也不知道父皇的傷勢究竟如何。
信王剛剛大婚便遭遇了這樣的事,此時臉上也全然不見了往日里嬉笑的模樣。
這時,小路子終于打開了房門匆匆的喚了幾位開元大臣。
殿內升起了細微的討論聲。開元大臣進去了,顯而易見是為了見證圣旨的頒布,而需要動用開元大臣的圣旨無非一種:傳位詔。
果不其然,半盞茶的時間,里殿發出一聲悲催的哭喊,緊接著小路子打開了里殿的大門。
“承德二十二年二月二十八日未時三刻,帝薨——”
這一聲宣告登時在殿內引起了軒然大波。龍玠望著那扇半掩著的大門重重跪了下去。
“父皇——”
琉璃閣里柳無言佇立在窗邊久久不語。梅雪嘆了口氣給她披上了披風。
“小姐,窗前風大,你身子不好注意身體。”
柳無言點點頭在桌邊坐了下來。手里雖然握著一盞滾燙的茶水,但是她還是覺得冷得徹骨。
“宮里可有消息?”
“還沒有……”
說話之間突然一聲冗長的鐘鳴在空中響起,柳無言手一抖,茶水灑出幾許。
“咚——咚——咚——”整整三聲,這是報喪鐘!難道說皇上薨了!
“娘娘娘娘——”突然院子里響起一陣呼喊,蓮蓬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她咽了一口唾沫,氣喘吁吁的說道:“方才殿下派人來報,皇上薨了,請娘娘速速安排好府里的一切進宮吊孝!”
柳無言聽到這個消息反倒瞬間冷靜了下來。她終于放開了手中的茶盞,緩緩站起了身。
“蓮蓬,你去通知管家,全府帶孝,三個月內不得有任何娛樂活動,但凡有違反此喻者,無論長工還是姬妾,一律驅逐出府。梅雪,更衣!”
帝都里一瞬之間變了模樣,各府門前紛紛掛了白燈,青樓賭場紛紛閉業休整。信王府更是一瞬之間由火紅的顏色變成了蒼白。
柳無言乘了一頂小轎進了宮,遠遠地便瞧見空無一人的夜華殿外龍玠一個人迎風佇立著,那一瞬間柳無言竟產生了他要乘風離去的錯覺。
仿佛是有所感應,恰逢此時龍玠抬起了頭望向了柳無言的方向。柳無言嘆了口氣提起裙角邁上臺階來到了龍的
身邊。
“怎么不進去?”
龍玠定定的看著素顏的柳無言,她不施一點粉黛,不帶一支珠釵,可是卻美極了。
“你可聽說了圣旨的內容?”
柳無言微微蹙緊了眉頭。“所立君王另有他人?”
龍玠搖了搖頭望向遠方。“若是這樣倒還好些。”
柳無言微微放了一點心,但是瞬間又覺不妥。圣旨里究竟說了什么會讓他發出“若是另立他人倒還好些”的感慨?
龍玠有些無助的望著柳無言。“圣旨里說,要賢妃陪葬。可是言兒,我們都知道,這一條是母后加進去的。”
柳無言的眼睛暗了一暗。賢妃,信王的生母,姑姑加上這一條無非是害怕有朝一日賢妃幫助信王奪位,可是,如此一來最為難得卻成了龍玠,一面是手足之情一面是皇位誘惑,他該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