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承諾】

夜初靜，人已寐，一片靜謐祥和中，輕盈的雪，和著夜的舞曲，來了。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夜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冰汐和蘇墨靜靜的在月光下散步，蘇墨眼皮跳個不停，他不知道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自己發呆還是想著什么餿主意，把他叫出來了，卻一直沉默。蘇墨終于忍不住道：“呃……這一次你又想對我做什么？”

“又？我對你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嗎？”冰汐無辜的瞧著他。

“就算以前的事都拋開，你想想，現在我們可都是有家室的人，花前月下，孤男寡女，這……這……”

冰汐見他是故意調侃，怒捶了他兩下：“你胡說些什么，我又不會找個小黑房子把你怎么了！”冰汐白他一眼。

“我可是個男人啊，你說過的，風流瀟灑，超凡脫俗，其實每次也不一定是我主動……”蘇墨一味的說這些話來逗冰汐，冰汐哪有他那么臉皮厚，當即啐他一口：“呸，什么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都這么沒品味，不跟你糾纏，我只有兩件事。這第一嘛，你和詩錦怎么回事？你這個負心漢，為何另結新歡，娶了妻子？”

蘇墨頓了頓，嘆了口氣：“我不瞞你，我和她確實有那么一點……很短很短的一段時間，可她三天兩頭的不理我，后來我和南宮泠一見鐘情，就和她說清楚了，你都不知道泠是個怎樣熱情的女子……”

“說的輕巧，腳踏兩只船的叛徒！”

蘇墨搖搖頭：“何至于呢，旁人也就罷了，你是她好姐妹，我便給你個解釋。我早知道誰是我要找的人，我蘇墨的紅顏知己盡管有千千萬萬，卻沒有一個像她那樣的特別，我不愿耽誤她，一早便和她說清楚了，你明白吧，像瀟陽這樣從一而終的好男人才是他的歸宿。”

“想不到詩錦和蘇墨都是這樣灑脫的人，反而是我這個現代人執念太深，總愛鉆牛角尖。”冰汐念叨著，釋懷的笑了笑。

“你在念叨什么？”

“沒什么，多謝三公子，如今皇帝沒有精力管我爹爹了，一心放在天邪組織上了，也算一波暫平了。”

蘇墨笑了笑沒說什么。

“第二件事……我想到時大哥要在京城保護皇宮的安全，楊家兩兄弟又要對付天邪組織，又要防止他們勾結外敵趁虛而入，一明一暗舉步維艱，三公子……”

蘇墨見她又不知深淺的打他的主意，忙用手擋住她的眼睛：“別又拿這樣的眼神看我，我和泠兒明日就走，拜會她父王后，共賞好山好水，朝堂的一切爭端都與我無關。”

冰汐低下頭，蘇墨見她眼神中的祈求和失落，心中有一絲不忍，但仍是抬起頭，不敢言語。

“三公子，我知道你是怕藍蘇北桉有什么牽扯和你的娘子沒法交待，你大仁大義，就幫忙應付一下西諾方面的亂黨好不好？我怕他們兩兄弟三方面疲于應付，到時得不償失啊！”

蘇墨有些驚訝的看著冰汐：“西諾也有天邪的勢力？你倒是說說，你就那么確定西諾有亂黨？”

冰汐解釋道：“鷺雨答應去和親，就是為了一查究竟。他們見行跡敗露，對公主緊追不舍，保護公主的手下都死光了。天邪組織真的很可怕，很大膽，我甚至害怕他們在藍蘇也有后盾。”

蘇墨思量了會兒，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冰汐急忙問他是什么意思，蘇墨答道：“我點頭是分析了一下，你說的有理，搖頭是因為，你為何這樣信任我？”

冰汐嘆了口氣：“我不信任你，也找不出旁人了，而且，我在所有見到你的人的眼中，都能看到信任和安心，豫，三哥哥，甚至楊嘯云。”

“哈哈，我說你明明不熟，怎么說話這么討我喜歡？不論是夸贊還是批判，都讓我很舒服。我會的，你放心好了，快些回家，然后做你該做的吧。”

該做的，冰汐點點頭，似乎第一次不在那樣的朦朧，混混沌沌。她終于知道這茫茫的大千世界，其實她該做的事有很多，屬于她的也很多，譬如現在：鷺雨需要她替代自己解開雙龍靈鏡之謎，豫需要她做他的精神支柱，父母需要她承歡膝下，身邊的朋友也都在意的是她這個真真切切的人，而不是任何的身份，她叫什么，是誰，都不那么重要。

想著想著，她翻了個身，緊了緊被子，安心的睡了過去。

沿著汝河進了繁華的璨城大街，將詩錦送回家后，先行將逸安置在了客棧，這才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莫府，母親并不如以前那樣風華正茂，她心中一抽，想到自己近來的離家出走和刻意的冷淡怨恨，感到后悔不已。

“呃……”面對母親的笑容和關懷，冰汐本想叫一聲娘，卻是怎么也叫不出口，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蘇宓見冰汐不似以往的冷淡，便已是喜出望外：“言言，娘天天盼著你回來，聽豫昭說你喜歡吃甜點，一清早就給你做了好些，快跟我去嘗嘗吧。”

冰汐眉宇微皺，略有倦態。

“娘，你未免太心急了，我們剛剛回來，你就拉著妹妹吃甜點，好歹等我們洗去一身穢氣，拜見過眾位長輩再說吧。”瀟陽道。

“哥哥，娘什么時候和豫進行過親密交談啊，還說這些。”嘯云聳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妹妹，娘找了你十年，這十年她過的并不開心，可找到了你后，她卻總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愛意，她對你有無限的愧疚，所以她總是見到你便這樣的失態，你看她平時在任何宴席上都大方得體雍容高貴，甚至讓父親為之驕傲，可你就像一塊融不化的冰，那樣對她不公平。”

“不公平……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不遵從內心的堅持，那是我的自尊與驕傲。”

瀟陽笑道：“自尊和驕傲在家人面前又算得了什么？那不是用來傷害愛你的人的。”

冰汐嘟了嘟嘴：“反正我說不過你。”說罷頭也不回的進了虞湘苑。

晚宴時，冰汐進來后一眼便瞧見豫端坐在莫虔躍身旁，兩人正聊得歡暢，心中一暖：“豫，你怎么回來了？”

豫拉著冰汐的手坐在他身旁，笑瞇瞇的看著她：“大軍走的像蝸牛一樣，我實在想你，便索性丟開了大軍回來了。”

冰汐聽他居然丟下了大軍一個人潛逃了，還說的這樣輕描淡寫，急道：“你怎么這樣不負責任，軍中無主，皇上不降罪于你才怪，你讓百姓怎么看待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

豫搖搖頭，看向瀟陽，瀟陽裝作沒看到撣了撣灰塵，冰汐捏著他的鼻子將他的視線拉回來，豫沖她做了一個無辜又可憐的表情，說道：“你聽我說嘛，皇上還不敢將罪于我，一切有大哥呢，管他什么人什么想法呢，大家都在呢！我第一次和咱們爹娘一起吃飯，你就放開心，聽話~”

他握著冰汐的手，言語表情極為寵愛，讓在座的眾人一陣唏噓不已，莫虔躍認可的點點頭，冰汐這才意識到還有許多人在座，臉唰的紅的像一片火燒云。

豫見眾人已經到齊，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十分鄭重的說道：“小婿楊豫昭，在這里先罰酒三杯，向眾位賠罪。”

說著連喝了三杯，又斟了三杯道：“再敬岳父岳母和眾位姨娘，爹，娘，小婿雖早已娶回了言言，卻遲遲不曾親自到府上拜會，是小婿重重的失禮，多謝您如此寬大為懷，不怪罪小婿，在這里再自罰三杯！”

言畢，他又喝了三杯，繼續斟滿三杯。

“豫……”冰汐本想攔他，豫使了個眼色叫她不要阻攔。冰汐會意的不再阻攔，豫沖她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這三杯敬我的夫人，是我害你受苦了，這段時間我總算明白了什么叫魂牽夢縈，什么叫相思刻骨，我什么都不怕，可失去你，讓我感到整個世界都傾斜了，我不知道那些沒有你的日日夜夜我是怎樣挺過來的。我知道我有很多很多地方做的不夠好，太自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對不起，我會改。我當著大家的面保證，我楊豫昭此生只愛莫湘言一人，我愛她，好似我的生命。”

“好！”座上的人都尚沉浸在一片感動的氛圍中，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掌聲，原來是楊夫人帶著大兒子楊祎昭。

眾人皆欲起身行禮，她卻擺了擺手：“都是一家人了，快坐吧，何必這樣多禮。剛才我兒楊豫昭的話，想必親家都聽見了，我相信我的兒子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好男人，他一定會好好愛護言言的。”

莫虔躍也滿意笑道：“兒女們的幸福，還是自己追尋的好，我們這些老家伙，就不摻合了。”

瀟陽聽此言立馬不放過追問道：“那多謝父親大人，若是兒子看上了一名山野女子，可也不過問？”

“這……”莫虔躍被他一句話咽在嗓子眼，只好無奈的點點頭。

眾人見狀都附和著笑了起來。

豫握緊冰汐的手，見冰汐眼眶紅紅的，半晌默默不語，笑道：“我們去拜謝爹娘。”說著拉起她跪在二老面前，“爹，娘，請受我們夫妻三拜。”

磕了三個響頭，瀟陽卻不放過冰汐：“妹妹，看妹夫叫爹娘叫的多么親熱，你一個人悶悶的算什么，還不快叫聲爹娘說點什么？”

冰汐瞪他一眼：“豫當然代表我啦，有什么區別。”說著豫也碰了碰她的胳膊，見二老眼神殷切，冰汐又磕了一個頭道：“對不起，言言不孝，不能承歡膝下，未來，轟轟烈烈也好，平平淡淡也好，如果女兒再也無法這樣和大家享受天倫之樂，請不要怪罪言言，無論言言在哪里，都會為大家祈禱一生的平安幸福。豫他對女兒很好，我說不出他好在哪里，可是只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女兒整個人都會變得很充實，很舒服，我想，他就是可以陪女兒一輩子的人。”

說罷她感到一道目光冷冷的穿透了她的心房，冰汐心中一怔，側過頭去，見楊祎昭若無其事的看著豫，回過頭來，和豫扶持著起身，又轉過身給藍姨磕了三個響頭：“藍姨，言言過去不懂事，讓您費心了，等安定下來，請您再次接受我，我離不開豫，我會好好珍惜他的，您就放心的把他交給我吧。”

豫瞪大了雙眼傻在那里：“你難道不覺得你搶了我的戲文嗎？”

眾人也哈哈大笑起來，冰汐也笑了起來

盡管他們未必聽出來冰汐言語之中的悲涼與訣別，但都很真心誠意的祝福他們倆能幸福，楊家兩兄弟都明白，四姑娘山白雪皚皚，想要攀登到峰頂已經十分費力，更何況他們要找的靈鏡所在之處分明是在火山巖漿之上，也許是有去無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