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真的已經開始轉涼了,有時會因為出門忘記穿外套而又一點點的鼻塞,也會因為咖啡忘了趁熱喝等再拿起來的時候都可以冰的胃發顫,早上來的晚一些,晚上來的早一些。
終究還是要輪回的,感性的人還是會為了滿地的落葉油生出萬般感慨。
進入杜思微辦公室的時候她正在打電話,林曉菲順手關上門,很輕的找了個位置坐下,無聊的翻看下茶幾上擺放的雜志。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杜思微開始看更童趣一點的書了,而不再是“時尚百搭”、“奢侈品”、“香水”之類的文字性東西,林曉菲看著封面上一群寶寶忍不住笑了。
杜思微端著杯子走過來坐下,“什么東西這么好笑?”她纖長的食指優雅的將書翻回封面,沒有想象中的尷尬,只是滿足的笑笑。
林曉菲注意到她喝的是牛奶,“姐姐,有別的喝的嗎?”起身去原先就立在門邊的酒柜,她聽到杯子放在桌子上迸發的清脆的聲音,和她隨即說出的話。
“里面存放的酒我都扔了,各種飲料我也分給別人了,現在里面存放的東西你應該不會喜歡的。”
沒錯,是不喜歡,之前她視若生命的酒全扔了?換來這一大堆“營養高鈣奶”“舒化奶”“脫脂奶粉”?什么時候有了這嗜好!
好吧,自己是討厭純牛奶的物種!
失望的將自己扔進沙發里,還彈起來一小點高度,左看看右看看,確定她杯子里是真實的奶而且也被她真的喝進了肚子里,“你不是比較不愛喝這東西的嗎?”
杜思微聳肩,沒有作任何解釋。
她沒有畫很濃的妝,眉形是天然的,只淡淡勾勒了眼線,抹了點點粉底,粉嫩粉嫩的臉蛋絕對不是腮紅作祟,天可以作證,姐姐的膚質是天然的,暖黃色的絨衣松松裹住上身,腰身正得當,黑色長褲簡樸卻不庸俗,小巧的尖頭平底鞋襯出可愛的腳。
今天的打扮是什么情況?
林曉菲想問什么的,她的電話就響了,匆匆說了句“幾天后的考察你和我一起去,先準備好東西,具體時間我再通知你。”
杜思微坐到電腦前接電話了,她工作的樣子和她的裝扮很不搭嘛。
可能是自己真的太自由派了,看別人忙于事業的時候居然很慚愧,悄悄退了出去,回頭一想覺得可笑,來找她都不知道所為何事,大概就這樣了吧。
他們有自己的追求,自己只閑人一般貫穿在他們偶爾閑暇的時間。
風傾澤讓自己去買咖啡,下樓的時候遇到了韓冬,躊躇的站在門口,好像特別猶豫又偷偷在傻笑。
“猜猜我是誰。”林曉菲從背后蒙住他眼睛怪聲怪氣的問,也突然啞了,自己什么時候開始也變得如此愛搞怪。難道骨子里是存在這樣的天性?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讓它突兀的顯現?
韓冬果然是個不遵守游戲規則的人,他只是撥下林曉菲的手一本正經的說“別鬧了”,林曉菲鼓著嘴,沒趣。
“怎么不進去?”
韓冬尷尬:“我進不去。”
哦,原來如此,也對,一個正常工作的公司怎能容許別人隨便進去呢?這兒又不是商場,凡是進去的人除了正規員工外都是要登記或是有預約的,看上去,他等很久了吧。
“我幫你!”
韓冬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不好吧。而且,我只是恰好路過這里,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都等不及聽到林曉菲說的“再見”人影就不見了。
這是怎樣的難過才有如此絕望的背影,杜思微是不幸的,她不能擁抱自己想要得到的幸福,傻子都看的出來她不愛風子奇,面對金錢的誘惑沒幾個人是可以鎮定自若的,真正的愛情來了又該怎么辦。
嗯,我們能不能別這樣貪心。
川流不息的人流車流,好像看到了熟悉的目光,悲傷流露的可以流淌出來,等到眨眼再看的時候早就不見了,難道是錯覺嗎?
再回到風傾澤辦公室把咖啡遞給他的時候心里是極度矛盾的,掙扎后還是決定不把韓冬來過的事情告訴他或是杜思微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事情該怎么發展就怎么發展,自己不該插手,弄不好嘩眾取寵就是個笑話了。
林曉菲這樣想著。
這呆滯的神情卻是一絲不落的全收進風傾澤澄澈的眸子里,他捉弄似得問,“嘿,思春了吧。”
當那張笑意盈盈的臉逐漸在瞳孔放大清晰時,林曉菲終于局促不安的羞紅了臉,頓時一片火辣辣的灼熱,自己像是被欺負了,于是復仇性的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咖啡杯順勢抖落,風傾澤痛的叫出聲。
咖啡濺了一身,胳膊上全都是衣服上也弄到了,林曉菲有點后悔,自己這么做會不會太過分了,衣服很貴的,現在都臟了,多可惜,萬一叫自己賠怎么辦。可是他的樣子真的好好笑哦。
當看到他臉頰上也殘留咖啡的時候,一切都變得一本正經起來了。
“別動”。腳不由自主的踮起,抬起胳膊很輕很凝重的,指腹柔和的將水漬帶走,仿佛這是件純潔美好的事,所以連呼吸都沒敢打擾,隨即,一雙大手溫暖的將小手包起來,一起保持著這個姿勢。
他低喃“丫頭。”
手小心翼翼的觸動拉動了某根神經,眼里就那么不受控制的積了一汪水,淺淺的灌溉到心底那片沙漠,無比欣慰,是不是那顆種子真的要發芽了。
空氣里有著甜甜的味道,兩個人默契的都沒有打破。
好像腳有點酸了,胳膊也酸了,才領悟到兩個人的姿勢有多曖昧,林曉菲驚恐的抽出手,尷尬的背對風傾澤,她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大跳,什么時候自己和他那么熟絡了,居然能夠很隨意的打鬧,還能很夸張的四目相對自己都不會發覺不對勁,他會以為自己是個大花癡的。
好丟人。
實在沒辦法繼續待下去了,她說了句“我去給阿姨做飯”就離開了,慌亂之余撞到門了。
風傾澤摸摸剛剛被她觸摸到的左臉,孩子氣的笑了。
打開門都沒有和他媽媽打招呼就直接進了廚房,因為之前經常做飯給他吃,長久下來都已經很清楚他喜歡的東西了,她不知道風傾澤的媽媽會喜歡吃什么,可是畢竟是母子,口味應該差不多,這不算難題。
把最后一個菜放在桌子上時林曉菲叫他媽媽來吃飯。
連叫了幾聲都沒人回應,是不是出去了。可是外套依然在沙發上,沒有動過的痕跡,屋子就這么大會去哪兒呢?
循著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碎語一直走終于看到一個身影斜靠墻體坐在陽臺上,和第一次見到她一樣,單薄的黑色衣服,很長很長的頭發松松散散的垂落,脆弱的哪怕稍一使勁就會破碎開來。
視線是沒有焦點的,對面不過是一個公園,晚上會有人去跳舞。
特別不忍心打擾,看她一個人安靜的發呆,一個人認真的思索,一個人獨自承受皺紋和逐漸全白的頭發,有好多東西我們都只能扼腕嘆息卻必須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看著消失不見。
茫茫人海找不到發光點。
“阿姨”。很小心翼翼試探性的說出了口,她想說,我們該吃飯了。
終于,依舊散漫,臉緩緩轉動,麻木的視神經找不出一絲暖陽,冷颼颼的都覺得恐怖,突然抓住林曉菲,“女兒!我的女兒!”
林曉菲被嚇傻了,手腕被捏的生疼,她力氣好大自己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一個勁兒的說“我不是你女兒,我姓林。”
很深切的察覺到有雙手重重的垂下去掉進絕望里爬不起來,在聽到“林”那個字后不再發瘋的尖叫,就一下子安靜下來了,眼角隱隱的有淚花,嘴邊一張一合的說“女兒,你不是我女兒。”
害怕的不敢太大聲。
林曉菲抱住了她,她居然如此瘦弱,在發抖。
“阿姨,你很想念您的女兒嗎?”
她僵住,身子慢慢坐直,林曉菲看著她,她不會眨眼,一顆淚珠停在下眼瞼的位置不肯掉下來,夾雜這許多隱忍。
好吧,不問了。
我們吃飯吧。
我們一起吃飯吧!
而后的很多次,林曉菲都會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那陽臺,一樣的表情,一樣的碎語,一樣看不穿的心事,只是她再也沒有去打擾過,每個人都該有屬于自己的空間,想該想的事,做該做的夢,悼念該悼念的人。
風可吟。
林曉菲知道她的名字,很美的名字,儒雅,清新,有故事,就像她人一樣。
風可吟,花可親,一門一生一雙人。
“能和我說說你媽媽嗎?”某個午后,趁他媽媽熟睡的時候,林曉菲同風傾澤兩個人靠在沙發上,她問他。
“嗯……”風傾澤思忖了片刻,轉頭看看林曉菲,又回過頭,閉上眼努力回想著什么。
“媽媽是個大家閨秀,是個千金,和爸爸邂逅在公園,然后就在一起了。”
公園?就是她經常注視的那個公園?
“爸爸算是個上門女婿吧,不然我也不會和媽媽姓,媽媽真的很好,她把她家企業全給爸爸了,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媽媽一直那么簡單又深沉的愛著,她每天都親手做飯等爸爸回家,我能感受到幸福一直都在。后來,爸爸很忙,每個月都要外出好幾天,我時晚上都會聽到媽媽哭。”
“那該多委屈啊。”林曉菲感嘆,“怪不得你和你舅舅一樣姓,我還一直納悶呢,原來是這樣啊。”
風傾澤只是啞笑著,沒繼續說下去,后來的后來,誰都能料到不是個好的結局。
他沒有說實話,他可以說,我知道媽媽一直很愛爸爸,所以可以變得歇斯底里,我親眼看見她在和爸爸相識的那個公園里,很沒有理智的扇了一個女人一個耳光,那人沒有預料的跌倒,于是媽媽又在她臉上劃了一道,遲緩的,如同在雕刻一件藝術品,很用心的種下仇恨,我大概知道那是為什么了。
她被送進了醫院,是媽媽叫的救護車,其實沒必要去醫院的。
美好的東西劃了一道口子就不會那么吸引人了吧。安全了。
往后的日子里,媽媽還是一樣的躲在夜里哭,爸爸依舊很忙,而我,反反復復的做那個夢,夢到有人追著我。
現在,媽媽總在恍惚中喊“女兒”,她真的很難過了。
林曉菲額前的頭發滑下,少時留下的疤痕仍清晰的躺在那,一動不動的睡了好多年,風傾澤很專注的看著,仿佛又看到一個小女孩手里握了球,歡快的跟在自己身后。
又是沒有預料的跌倒,頭頂盛開一朵妖艷的花,心猛的收緊,很疼很疼。
不想想下去了,突然好困。
明明是在講述很美好的童話愛情,怎么會如此疲憊呢?林曉菲離他不過抬起胳膊肘的距離,她多想給他撫平緊縮的眉頭,想想覺得不妥,于是乖乖的把手放回肚子上,閉上眼睛。
她也睡了,安靜的像個孩子,平靜的呼吸著,她會不會知道自己身上曾有過那么美好的過去,她會不會自私的將那個人私藏到死去。
我多想聽你講完故事的下半集。
原來,我們都是倚靠孤獨取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