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奇的辦公室實在空曠的讓人嫉妒,就算他一個月只上一天班辦公室依舊天天有人打掃,魚缸里的小烏龜活得有滋有味,他手伸進去烏龜嚇得四散而開,再次將手拿出來時手心已多了一只玩物,他逗弄它走到窗前對著身邊的人說:“你也會和它一樣的,白瑾。”
那個被喚作白瑾的人站在窗前已經很久了,齊肩的中分短發烏黑瑩亮露出光潔的額頭,英氣逼人的眉毛藏不住的戾氣,金色眼影反射出比太陽還刺眼的毒辣的光,高聳的鼻梁毫不遜色歐美,嘴唇是鮮艷的紅,比玫瑰還妖艷比血還絕情。
手心搖晃的高腳杯里還剩一點點紅酒,杯口染上了一個完美誘惑的唇形。
再啜飲一小口,白瑾突然挑眉看他。抓著烏龜的那只手滿是水漬,一顆水珠掉下來落在地上沒了蹤跡:“和它一樣?你的寵物?開心時拿出來玩不開心了就扔一邊?”
風子奇笑了,狡黠而溫柔,他把烏龜放進白瑾的酒杯順手拉上百葉窗,沒弄明白怎么回事的她扭頭就看到風子奇湊近的臉,頓時呼吸急促起來,風子奇的大手緊緊地抵住后腦勺自己沒法動彈,一時間自責、恐慌、后悔、矛盾止不住的攻擊腦神經。
眼前突然出現他的臉,滿是幽怨可惜和自憐。
“別鬧了。”白瑾推開他,風子奇踉蹌的差點摔倒有些生氣地說,“你不會還打算為那個負心人守身如玉一輩子吧!”
心里缺失的那個縫被什么填上了,嚴絲合縫的扎中命脈,死不掉,活不得。
百葉窗重新拉起,一架飛機轟鳴而過留下一串長長的尾音。
天空中高低不平的陰暗的云躲在太陽后面,烏壓壓的好似折斷了的骨骼化成了灰。
最壞不過心死。
你還沒來,我怕什么。
長長的睫毛靈動的撲閃著,迷蒙的霧了一層水汽,白瑾動了動眼皮無所謂的說:“天真一次就夠了,何況,”她故意停頓了一下頗有淘氣味兒的望著風子奇,手背多情的撫上他的臉,“你不是不近女色么?”然后笑了,很猖狂的笑了。她的表情分明就是,憑什么你可以調查我我就不能調查你。
不近女色!這本是個秘密怎么會有人知曉。
說起風子奇之前也沒這么陰暗的,只因為之前他女友給他生了孩子后獨自一人和別人私奔了,自此他便不相信任何女人,他說過,女人真的就只能是衣服,撐得起場面最好否則也只能窩在家里面了,不能長久的東西便沒必要太過重視,杜思微和那人長得極像所以才會留在自己身邊,說到底還是有留戀的,只是不愿意承認罷了。
愛到底,終成癡,成魔或永無反轉。
被點到命脈了,風子奇拿過她的酒杯走到桌邊垃圾桶邊,他的垃圾桶永遠是干凈的,對于一個鮮少上班的人來說還每天有保潔固定的一小時檢查一次,真夠奢侈的。
小烏龜在桶里面亂爬,它可能不知道現在已經被丟棄了。
風子奇:“我要的只有成功,至少我不虛偽不惺惺作態,我就是要得到那塊地,怎樣?”
白瑾靠在窗戶邊斜睨著,頭發遮住左邊眼睛看不到太過明顯的什么喜悲:“我了解所有作為商人從一而終的冷血,當然我也是商人,我們會合作愉快的,你應該知道我們都很信任對方。”
“可我并不信任你。”
“……”白瑾的眼里多了絲緊張,微微蹙眉,又很快平靜下來,“你會看到的。”掉頭走出辦公室。
就算從一開始就害怕的想要逃表面上還是要裝作“你奈我何”的御姐風范,白瑾費力的擺動著剛剛因為緊張而弄的褶皺的衣角,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聞到自己身上風子奇惡心的味道,惡心的快要糜爛的味道。
一抬頭,就撞到了兩束目光。
不知從哪里跑來的膽小逼自己去躲開,又有一個聲音很倔強的讓自己不要怕。你已經不是過去的你了還在怕什么。
就這樣,動也不動面不改色的僵持著。
風傾澤打心眼里承認自己是極度詫異的,眼前這個人怎么會,太像了!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樣!
不過是頭發剪短了,消掉了鼻梁上靠左的那顆痣,牙齒矯整齊了些,化上了精致的彩妝,如果再換上普通的衛衣牛仔褲,不是她還會有誰!
“溫璟……?”他小心翼翼的問出口,卻被耳邊另一個人的話音掩蓋掉了。
風傾澤的爸爸熱情的走上去同她打招呼:“白小姐,有空一起吃個飯吧,我來接你!”
“好的,謝謝了。”白瑾眼眸珠光流轉,熠熠生輝,風傾澤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算是全身被換裝了的溫璟也不會有她那么咄咄逼人的氣勢。難道自己看錯了?那一開始她眼睛里里閃爍不定的遲疑又是怎么回事。
擦肩而過的瞬間清清楚楚的聽到她的嘆息,而落拓的背影之下是極大的反差。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越來越遠,風傾澤也被他爸爸推搡進風子奇的辦公室。
剛下樓,沛沛的大紅色跑車就一眼看到了,她總是那么張揚,大小姐的架式飛揚跋扈不知收斂,白瑾跳上了車。
駕駛位子上一身騎馬裝的于文沛面如死灰,嚴肅的問:“你受不了了?”愣愣的看著前方,不知是在問誰,巨大的墨鏡擋住了上半個臉,猜不透她的眼神。
白瑾將手規矩的將手放在雙腿上,寒冷的冬天只穿絲襪的她凍得發抖,掌心傳來的溫度溫暖著全身,好很多了,她說:“都只是開始而已,我不會忘記他們的嘴臉的。”
“那最好!”沛沛很是著急的搶過她的話,然后發動車子急馳而去。
閉上眼面前浮現的還是風傾澤迷茫的眼神以及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以至于不敢太大聲的“溫璟”,為什么會那么難過,為什么哭了眼淚卻不敢掉下來。
于文沛正訓練著自己,打高爾夫,騎馬,登山,蹦極,出席各種酒會,盡可能快的變成她想要的自己的狀態。
“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剛逃離風子奇辦公室風傾澤就迫不及待的找林曉菲訴苦。
從他爸爸和風子奇的交談中了解到的無非就是關于開發的那塊地,被他們喚作白瑾的那個人會多他們有極大的幫助,所以要風傾澤和她多互相幫忙合作愉快,只是有些不安的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
林曉菲將剛買好的熱咖啡遞給他自己也拿了一杯坐在一邊不說話。
很早以前就有預感了,相信的人終會一個個的離開,像來的時候一樣安靜的抽離,溫璟突然消失不算意外,那天遲早會到來,生命一開始給與你的到最后都會拿回去,他不會對每個人都那么慷慨,生活是不幸福的。
咖啡是苦的,所以心也是苦的,不懂你的心便永遠不懂你的苦。
晌久,林曉菲才慢悠悠的說,“每個人都有選擇怎樣活下去的方式不是嗎?我們應該報以遵從而不是懷疑的態度,畢竟,我們同樣都是罪人。”
風傾澤不懂她的意思。
林曉菲轉過身接著問:“你孤獨嗎?一個人?”她其實是想問,一個人等了那么多年明知可能不會有奇跡,你不會覺得孤獨嗎?
風傾澤喝了一口咖啡,漂亮的喉結上下動,再往下看就是鎖骨了,領口的扣子沒有系就那么裸露出來。既性感又魅惑,他的眸子染了一層霜。看不清方向,眉毛微微皺著,額前的頭發遮住一邊耳朵,耳垂上的耳釘隱隱發著幽暗的光,映出一個孤寂的天使憂傷的歌唱:“孤獨是一種心境,沒有極端的褒貶之分,我認為我是享受那個過程的,唯美又落寞宛如一滴眼淚掉進大海。”
多么慘淡的心境。
林曉菲逗他:“你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嗎?比如你舅舅的孩子,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他沒結過婚。”風傾澤風輕云淡的說著,那語氣就和“你吃飯了嗎”一樣平靜。
“不會吧!那會不會有……”她想說“情人”這個詞,雖然她不太確定風傾澤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杜思微和風子奇的關系,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弄清楚的。
風傾澤也大略猜到了她話里有話,伏在林曉菲耳邊嘀咕了一句,熱的呼氣鼓動著觸覺神經,臉騰的就紅了。
“什么!”林曉菲嚷嚷,“不近女色!他居然不近女色!”
風傾澤嬌嗔的望著他,眼睛里滿是寵溺卻沒有打斷她的意思,他可以任由放縱她做任何事情,就算錯了又如何,反正自己心甘情愿。
“聽媽媽說他有過一個女朋友,后來分開了,從那以后就沒有過別的女朋友更別說結婚了,對于舅舅的品行我們是絕對相信的,他不喜歡女人,可能每個人心里面都住著一個不可能的人吧。”說到這他故意看著林曉菲滿滿的柔情都要融化了,林曉菲受不了他如此甚微的照顧慌忙的將臉別開聽他繼續說,“舅舅沒結婚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媽媽說他根本不能生育,他做過手術,就算我沒有玩伴過了這么多年也沒關系,我覺得我是幸福的。”
不能生育!林曉菲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原本一切假設的理由都被他這一句話粉碎的徹底,這么說孩子不是風子奇的,那會是……怎么會這樣!
可是,風傾澤的媽媽沒事和他說這些做什么,是要轉達什么意思么?
雖然不能夠確定事實就如自己猜想的這樣她還是有些懊惱的,為什么一定要多管閑事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裝糊涂有什么不好,以前不也開開心心的嗎?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就失去了杜思微,現在這樣又會不會有什么后果,好像有一團更巨大的迷霧沒有解開。
風傾澤任由她這樣貪婪的盯著自己看,本來就是個敏感話題她怎么會一點都不避諱,還臉不紅心不跳的愣在那,實在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等到指骨刮到她鼻尖才把她從思緒中拉回來。
林曉菲望著他又望望自己想到剛才談論的話題,紅紅的臉低了下去。
好像也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刮鼻子就成了他們之間的小秘密了吧!沒想到這么久了他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