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幫曉澤拿來換洗的衣服看他精神尚好就由著鐘祥推著去散步了,能明顯感覺到自從鐘祥來了以后曉澤心情都好了很多。
韓冬說想今天就去找杜思微,明天是圣誕節,如果可以的話就能一起過了。
林曉菲看到病房里韓冬被風傾澤小心攙扶到輪椅上,那么溫柔。
她不知道風傾澤也會跟著來,韓冬對著林曉菲憨厚的笑,林曉菲回他一個甜甜的笑,又將目光轉到風傾澤身上,她看到他也在看自己,那么誠懇的眼里有深深的渴望,有了很悲壯的錯愕,她只能說:“好久不見?!?/p>
風傾澤擠出蒼白的笑回她:“一切安好?!?/p>
一旁的韓冬竊笑,這其實都是他安排的。
收音機里放著各種關于即將到來的圣誕節而推出的多樣甜蜜優惠,風傾澤開著車,林曉菲坐著不說話,韓冬幾乎是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如果告訴她我腿已經能下地了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
林曉菲開始憐憫他。
風傾澤的側臉永遠好看,默默注視他的眼神如同電影里被放大的鏡頭,分明是愛慕的,又那么不可置信,曾經有過那么一段時光早上都能看到他并說“早安”,晚上也能看到還說“晚安”,那種自以為相濡以沫的默契錯讓他們以為已經足夠了解對方了,看過那么多遍的臉現在同樣就在眼前,感覺如此陌生。
盡管風傾澤總是會和她說一些自己的事,包括出生,成長,讀書其間的各種奇事,長大后的見聞和心得,他沒有明顯到過于極端的愛與恨似乎對誰都像風一樣,只是對旁人是細風,對林曉菲是暖風。
他和林曉菲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是有些幸福的,或者是在林曉菲沒來得及參與自己的那一部分生活是必須重新讓她感受一遍的。
如今,此時此刻能清晰的捕捉到他呼吸時扇動的鼻翼有多少頻率,她發現自始至終都是不了解他的,他還清靈太平靜,平靜的讓人難安,甚至有些不敢接近。
但是,林曉菲愛他了,的的確確的愛了。
之前打過電話給杜思微她說今天在家,林曉菲沒告訴她韓冬要來。
車就停在樓底下,韓冬坐在輪椅上給杜思微打電話,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電話無人接聽,風傾澤在一旁安慰他:“和風子奇傳出的事情對她有影響暫時不方便出門的?!?/p>
韓冬笑了笑沒說什么,他知道的比任何人都多所以相信她??墒强吹剿c風子奇成對出現在自己面前時真的忍不住了,他提出說要去樓上,第九層,頂層,杜思微住的屋子。
風傾澤不同意:“可能在睡覺呢?!彼聪蛄謺苑?。林曉菲領悟到了他的意思,連忙從車里面拿出大衣套上說:“我先去看看,可能真的就在睡覺?!闭f完就跑開了。
她看到風吹亂了風傾澤額前的頭發,襯得他一臉明媚。
電梯按了九層,這是她第三次來這兒了,樓層數字越跳越高內心就越害怕。
上次來過之后杜思微就給了她鑰匙,這是第一次沒有敲門就直接進去了。
客廳里面沒人,收拾的也比上次好,她本來就是個干凈的人。桌子上有精心準備的燭光宴。林曉菲看著屋子里有些不同于什么正常人的怪異,又說不出具體來。
屋子里的香水味是她最經常用到的,林曉菲經過她臥室,門沒關就走了進去,她聽到梳妝鏡邊的那個人說:“你怎么提前來了。”甜美的聲音在轉身看到自己后戛然而止。
錯愕,僵住了笑容,只刷了一只眼睛的睫毛,睫毛刷握在手上定格住。
她畫了美麗的煙熏妝,腮紅打的粉嫩動人,水潤的嘴唇晶瑩誘惑,指甲上畫了可愛的桃心,她還注意到旁邊衣架上的深V晚禮服。林曉菲走到窗前伸手去撫摸衣服腰間的蝴蝶結,無意間朝外望去,剛好看到下面的韓冬和風傾澤,她感覺自己是“瞪”著她的,包括桌上首飾盒中各色誘人的珠寶,“他在樓下等你,坐輪椅上,你居然在這兒無動于衷的準備約會燭光晚餐?是風子奇對吧!”
杜思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的手緊緊掐著腹部爭取不要因為疼痛而失態,還要假裝若無其事無所謂的走到窗前戲謔的說:“哦?真的在下面啊。”
林曉菲不知道他的沒心沒肺是因為什么,所以也顧不了太多的就質問她:“為什么打了那么多電話都不接?!?/p>
這時候杜思微的電話又響了起來,她慌亂的掛掉,手機摔倒地上,屏幕上顯示未接電話二十六個,林曉菲看到她彎腰去撿的吃力模樣,只是因為有一條頓新發了過來是杜思微為韓冬設置的特別鈴聲。
兩個人都沒出聲。
杜思微拿著手機遲遲不敢打開信息來看,她那么小心翼翼卻又難過的在保留什么底線,不能讓一點點差池瓦解掉,林曉菲望著她又心疼了,她找不出理由再去質問了?!?/p>
曾經那么無話不談的好伙伴,閨蜜,現在的這般光景,任誰都不愿看到的。
到底是什么在悄悄更改者原本善良美好的當初。
林曉菲的手機響起,她都沒來及看是誰就被杜思微打掉在地上,手機掉在桌底下沒完沒了的唱著,五秒,六秒,七秒……終于累得停歇了,與此同時樓底下有喇叭聲響起。
“杜思微!你出來!”是韓冬的聲音,從窗口看過去,韓冬手里拿著喇叭在風傾澤的攙扶下順利的站了起來,杜思微眼里掩飾不住的興奮,接著又是更深的內疚。
對,就是要這樣,勇敢的站起來尋找屬于你的人生。
林曉菲只看到她的背影,姣好的身姿總那么迷人,就是這樣一個人,丟下心愛的人自己卻在偷歡,林曉菲怒道:“難道你連說聲對不起的時間都沒有嗎?接他一個電話會耽誤你們多長時間!你就這么愛錢愛到自尊都不要,又是誰哭著對我說你和他在一起不快樂都是逢場作戲的!”
“啪!”清亮的聲音響起,吵醒了黃昏和黎明。
這是杜思微打過的第二個人,也是這輩子打過的僅有兩個人,風子奇說她風流所以她打了他,結果換來更慘重的疼痛,這次是自己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姐妹居然也侮辱她,那么這次又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呢?這次不會疼了吧。
能感覺到是傾盡力氣的,不是仇恨不是怪罪,是無奈和絕望。
杜思微一字一句的問:“難道在你心中我就這么可恥嗎?”
樓下的喇叭里不斷傳來韓冬的呼喊,林曉菲用捂住臉的手指向她,字字鏗鏘“你不是可恥是無恥!”
羞辱像粘人的蟲子附在身上,甩不開躲不掉,還必須要看著它們惡心的爬行在每一寸皮膚毛孔上都留下長長的粘液證明到此一游過。
檐角有滴水的聲音,外面下雨了,杜思微想往窗臺邊靠近一點最終也沒挪動步子,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風傾澤撐起一把傘舉過韓冬頭頂,他想拉韓冬進車里面可是他力氣大的驚人,反倒將風傾澤推出幾米外打了個趔趄,自己仍舊不依不饒的站在那視線從未離開那窗臺一寸,他知道腿已經拿了石膏只綁了繃帶,他知道醫生叮囑過自己不能碰水,,他也知道杜思微從那窗臺看過自己就是不知道為什么不肯出來。
腿有了脹脹的感覺。
有人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雨越下越大,風傾澤只能站在身后幫他撐傘,二十米開外的車牌全是四的黑色吉普車已經完全如初,只是開起來不太順手,風傾澤手握方向盤陷入沉思,他接到杜思微共進晚餐的邀請才到這里來的,只是發現應該不必了,如果可以的話就成全吧。
杜思微又坐在那里若無其事的化妝,再像一點,再像一點,風子奇一定會完完全全把自己當做她的,那個女人是他的心病。
最后,連林曉菲也不愿意多看韓冬一眼孤苦伶仃的樣子,她可以想象,如果杜思微一直是這態度就算韓冬再怎么一下子在她面前站起來她也不會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她站在杜思微身后,鏡子里的杜思微美的不像話,她問:“成為替代品的你開心嗎?”
杜思微愣了一下又繼續描眉:“至少體現了我的價值,很好。”頓了頓,又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身邊的人都不是所看到的樣子你就能體會了?!?/p>
林曉菲啞笑:“我只看到我身邊的你變了。”
“哦?”鏡子中的杜思微挑眉,似是不解,又似諷刺。
外面的雨嘩啦啦的下著,林曉菲不喜歡她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她覺得她是絕情的,甚至恢復了本色,哦,也對,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的啊,桀驁不馴,喜歡職業裝的冷酷,可以無情到冷血,這就該是這個樣子的,林曉菲冷笑著說:“變了就變了吧,反正你可以瞞我那么多年也不會愧疚,謝謝你讓我開心了活了那么多年,在不知道爸媽的死是一場陰謀之前是多么自由,可是自由的那么痛苦?!?/p>
她轉身離去,杜思微在身后說:“真的不好意思現在的你必須承受一切了。可能也會有些慶幸?!?/p>
林曉菲說:“祝你孤獨,并長命百歲。”就沒有回頭的離去,門閉合的時候發出憤怒的,惋惜的,痛心的聲響,控制不住的從墻壁滑下畏縮著哭,她捂住嘴不讓出聲,怎么可以在杜思微面前哭呢?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失敗啊,一把鑰匙斷開了和溫璟的距離,一扇門又折斷了和杜思微的距離,就這樣完了。
沒人看到鏡子中的杜思微眼淚滾滾而下,通紅的瞳孔全是疲憊,如果她可以轉身看看會不會結局不一樣,可是都不重要了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她顫顫巍巍的走到窗臺邊,寒冬還沒走,呼喊聲全然聽不見了,瘦長的五指撫上冰冷的玻璃仿佛那就是韓冬的臉,血液凝住了,難過哽咽在嗓子里,激烈的咳嗽吐出一口血,她笑了笑,笑得那么絕望像極了妖艷的曼陀羅,祝你孤獨并且長命百歲,多惡毒的詛咒,杜思微留戀的看了一眼下面然后動身去客廳吃完了原本準備了兩份的燭光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