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這是曉澤第四次試探性的喊林曉菲,每次每次,她總是丟了魂一般的坐在凳子上面對著窗外發呆,不是單純的寂寥,更多的是失望。
他也不再說什么了。
仿佛是自言自語,或者是捫心自問:“曉澤,你說,人真的會變嗎?”
“恩?”
“……”
“……”
“……就算是最親愛的人,也會是那么的深不可測,你說,我要怎么辦呢?你又該怎么辦呢?”
轉身回轉的眸子對上曉澤閃躲的目光,他來不及掩藏又被林曉菲輕而易舉的捕捉到細微的變化。然后,天山落雪,雪落太行。
然后,更神秘的微笑。
“會不會呢,到底會不會呢?到底是什么,讓人變得那么可怕,她,不是應該最愛我們的嗎?怎么現在才發現和原先預想的根本就不是那個模樣……曉澤……”
“姐姐。我在聽?!?/p>
林曉菲緩緩的走到病床前,澄澈的瞳孔盯住曉澤一字一句的說:“我們好好的活著,好不好?”
“姐姐……”
“不要故意讓我下午來看你了,我們不帶助聽器了,不打興奮劑了,好不好?恩?姐姐好好的照顧你,關心你,做你最愛吃的,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做的事姐姐都會努力。”
曉澤伸出雙臂將林曉菲深深的抱進懷里,那是多久以來最溫暖的地方了,現在還能重溫真的太美好太美好了,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現在的身體能明顯的感覺到不如從前了,及時不知道是什么病,那又有什么關系呢?大概真的活不了多長時間了吧。
自那以后,每每在病房里遇到許曼林曉菲總是避而不見,就算是許曼有心搭訕林曉菲還是會假裝不曾遇到過,惹的曉澤又急又惱。
還是會迷茫在杜思微的死去事件里無法自拔,還是會因為偶爾的壞天氣悶悶不樂,也還是會因為鐘祥的一句幽默的笑話前俯后仰然后躲在角落里抱頭。
風可吟的死又是另一個意外。
那天的陽光格外的燦爛,林曉菲陪著曉澤在樹林里散步,她已經習慣了要提高好幾個分貝曉澤才能讓他聽得清楚,也習慣了曉澤會經常突然間的昏厥。從開始的驚慌到后來的隨遇而安,不是沒良心,是真的看破了。
似乎是偶然間鐘祥的提及,在林曉菲在衛生間洗手的時候說:“不去看看他嗎?他心情很不好?!?/p>
“哦,知道了?!辈惶鄄话W的回答著,繼續洗手。
“他,媽媽死了。”鐘祥看著鏡子中的林曉菲平靜的異常又補了一句,“自殺的?!?/p>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鏡中的人明顯的閃過一絲慌亂,又很快的恢復了平靜,坦然自若的說:“好,我會去看望的?!庇诸檻]的考慮了下補充了一句,“明天吧,我會去的。”
恩,好的。
這是鐘祥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就看著林曉菲默默的走出洗手間,在轉角的地方,看到林曉菲抬起手臂齊到眉角處,又放下了。
他已經什么都知道了。
或者什么都該有答案了。
他說:“是不是我應該退出了,你會幸福的,對吧,曉菲?!?/p>
嘴角浮現一絲苦笑。
還是在無奈的等待中,當風可吟將整個身子沉浸在滿滿池子的涼水里的時候心是停止跳動的,手腕處的疼痛已經麻木,肉翻卷過來凌亂了纖細潔白的手臂,汩汩鮮紅的血水從口子里迸濺出來滿滿溶解在水池里散開來,濃烈的血腥味彌漫著在小小空間里,沒有涼意,沒有疼痛,沒有情感,沒有失望。
腦海里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那個公園,那個男人,那個邂逅,那個微笑,那個牽手,那個眼神,那個婚姻,那個負人,那個女人。
嘴角喃喃著發不出聲音,能讀出唇語:“孩子,,我的孩子。”
最后的念想還是她的孩子,不知道是她的女兒還是兒子。
可悲的一生終會輾轉糾結的度過,不明白事理的或許有著更多的胡鬧或曲折,如今年復一年的夏天我不能停止懷念。
當緊鎖的門粗魯的用腳踹開,映入眼簾的便是滿地的鮮紅以及浴缸里濕漉漉的女人,奇怪的扭曲姿勢早已看不見姣好的身材,漂亮的臉蛋早已慘白被頭發遮住一半耷拉在沿邊露出滿足的微笑。
風傾澤顧不得什么直接沖上去抱住她搖晃著不斷呼喊:“媽媽,媽媽……醒醒……”。這是第一次他如此的失態。
白瑾捂住嘴發不出聲音,眼淚迅速的就滾落下來。她仿佛要說:“媽媽……”。
當風子奇告訴她風可吟就是當年丟棄她的媽媽并蠱惑她去報復林曉菲的時候心里是說不出的興奮難過和失落。自己朝思暮想的媽媽就在眼前,而最好朋友的媽媽卻是導致自己被丟棄的第三者,在自己決定要放棄報復的時候知道這個消息無疑是又堅定起自己要復仇的決心,林曉菲不是直接導致她家庭破裂的導火索卻也脫不了了干系。
憑什么,許曼生了個女人就可以揚武耀威還能心安理得的當著小三介入別人的家庭,自己的媽媽生了自己卻不敢面對自己的丈夫,后來還要用哥哥的兒子來充數,對于風可吟來說,她是真心愛著丈夫的,她怕自己不能給自己丈夫生個兒子而受到冷落,所以,當風子奇的前女友匆匆生下兒子就和別人私奔的時候風傾澤無疑就是最好的擋箭牌。
風傾澤,此刻就悲傷的站在自己面前嘶聲竭力的想要喚回母親的回應,他明知道自己意圖不軌也不揭穿只是若無其事的正常出入甚至更加的朋友性加以照顧,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會怎樣。
一個剛強的男子,到底能夠承受多少的波折和痛苦。
自己好像慢慢開始心疼了。
還沒有相聚就分開了,白瑾好想問問她,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拋棄我,難道你真的沒有絲毫想和親生女兒相聚的念頭嗎?就算只是生下來不管不顧也不會割舍那份血肉情分啊,你怎么舍得,我還沒有告訴你,其實,我一點都沒有怪過你啊。
時間慢慢的向后推移,白瑾還沉浸在回憶里不停難過,風傾澤也從難過里醒過來漸漸清醒,眼里深不見底的迷蒙的霧氣始終見不得明朗。他開始鎮定的抱起風可吟,幫她擦掉水,幫她梳頭,幫她洗臉,這一切看上去真的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他卻是無比的艱難的在完成。不知道能撐到什么時候就倒下去了。
許曼,他深切的記得這個名字,公園里,風可吟和她的對話自己可是一句都沒有漏聽,言語片段間也大致領略了事出緣由,許曼的每一次沉默就是鐵骨錚錚的默認??尚Φ氖钱敃r的自己會以為自己的媽媽在解除心頭怨恨和憤懣之后會想通漸漸開明起來,誰能想到會是現在的這樣子結果。
一睡不起。
等到自己的爸爸來,風傾澤沒有興趣看他的臉,在自己漸漸變大的記憶里,爸爸就早已不是年少的爸爸了,他變心了,也忘情了,他不疼愛媽媽,會經常不在家,會把媽媽弄哭,也不那么的護著自己了。會頻繁的出差也不知道會去哪個城市。
就是他,讓媽媽一次一次的傷心,造成今天的局面不是許曼一個人就能拿捏的精致完美的,自己的爸爸要負最最主要的責任。
他躲回了自己原先住的公寓,還是之前的樣子,林曉菲還是會喜歡在進門的地方放上一束花,她還是在桌子上擺滿各種食材的書本會在冰箱門上貼滿便利貼,會把地板拖的十分干凈,她就是如此細心的一個人卻不懂得怎么去照顧自己。
好像等了好久好久好久,久到在林曉菲的床上沉沉睡去,在滿屋馨香里有種難以捉摸的情愫冉冉升騰。
睡得很香,很久都沒有這么安靜的睡過了,極其安穩,睡夢中好想有人幫自己拉了拉背角,又很輕柔的撫上面頰,隨即是輕輕的嘆息及低喃,在額上的溫度還沒有完全散盡之前轉身抽去,然后是低微的快聽不到的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