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驚,九川咽了口唾沫,他從沒有往這樣的方向想過。
幾個女孩子中除了那位年齡稍大的蟬兒,一看就都是些還未成人的孩子,說是處子之身也都不稀奇,只是這李老特意一句話來強調這樣羞秘的事,莫非李老現在就是在興師問罪了?
此處本是處子之地,雖不明了李老為何要設置這樣的地方來囚住這樣一群丑女,而且都是些干干凈凈的女孩子,但自己與李大哥一同闖入了這樣的圣地來,恐怕就真是玷污了此地的圣潔了。
不明其中緣由的九川回過神來,又俯身拾著散落于地的藥材,然后便又聽到了李老由九川上空傳來的飄渺之音。
“老夫早些年間鉆研于醫術,結識了一位高人,那高人暗中透露予我,說是若讓處子培育草藥,日夜照料,摘取之時,以唾液潤之,再求烘干,如此藥材,必定絕佳。”從未曾聽聞過的培藥方法,九川聽到了這里,又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藥材,如此耗費精力的方式,到底又是為何哪?
“早年我家妻因染有舊疾,拖了十幾年還未見其好轉,最終也是回天乏術。我在其間也是四處尋訪良藥,最終決定自己建一所藥材地來。因得了高人指點,在尋覓看守的童子時,先是我家妻的奴婢蟬兒聽聞此事便主動求我留她入院,我家妻此前不曾知曉我暗蓋藥所招人守護之事,還說要為蟬兒尋個好人家。因有了這事,蟬兒也念及我家妻施予的恩情,便決然毀容以保守貞潔入院,她自知若是嫁了人去失了處子之身便無法再于此地,竟出計謊稱母親重病回鄉。自我妻死后,蟬兒因感念我妻厚恩最終卻還是留了下來?!?/p>
重重的一個嘆氣,九川不知李老到底是在嘆息他死去的妻,還是那個忠心耿耿的蟬兒,又或是兩者皆有。
“其他的女孩兒又是?”九川的大拇指揉搓起藥材來,想這蟬兒倒也是身世可憐,那其他的女孩兒想必也是原來李老收留下的奴隸。
“正如公子看到的那樣,其他的女孩兒皆是相貌不佳,多是剛滿月時我由奴隸販子手中買下,一是相貌不佳婚嫁不易好多些久留此地的時日,二來也是想收留些可憐的孩子避免她們還小過多地遭到閑人欺侮。
當然,老夫絕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這些孩子若是真欲出嫁之時,老夫也定是出彩相送,替她們保媒并去個好人家?!崩罾系谋砬槭婢徚瞬簧?,想到他十幾年來苦心經營這“百草園”,旁人皆不透露,確實是為這些孩子考慮周到,也是深深傾注了自己對妻的專注如一的愛。
九川也是非常佩服,將手中的藥材送到李老手中后,握拳示意內心的尊敬。
暗地里的李大頭聽到了事情的原委,內心也是頗有忐忑。
他沒想到剛才那個怒目相向的蟬兒竟還是這樣忠心的奴婢,在他看來,在這樣封閉的小院中,一群妙齡少女,還有那個蟬兒,都是囚燕哪!
比起做苦力的自己來,那樣的奴隸似乎還要悲慘,那個蟬兒不僅毀容,頭上的爛瘡大概也是因為長年困于這樣陰暗之處久積而生,加之與外聯系不便才久而久之惡化的。還一直以為這東陽大人慈悲大德,看來因為自己的私利,仍然是同其他奴隸主一般,視奴隸之命如草芥嘛,怪不得那蟬兒染上了風寒也沒有帶人醫治,一旁就有草藥也不允作為女奴蟬兒使用!還以為自己本就是個沒良心的貪財鬼,沒想這個大仁大義的李東陽背地里比自己還沒良心!
“那李老為何如今還要留有這‘百草園’,還要……”九川雖是尊敬,但心里著實仍是不解為何仍要留有“百草園”,畢竟只要有這樣的院子,那些女孩兒就必須得在這個院子里度過一輩子。
“公子有所不知,自妻死后,老夫本是準備封了此園,沒想蟬兒竟是第一個反對的,她言及睹物思人,最初這院子就是為妻所建,院子里的草藥亦是為妻所植,一見這院子便憶起昔日服侍妻時的情景來;二來則是因為今年我李家新娶子婦,娶妻不過數月,我那兒子便同他母親那樣染疾而亡,子婦也是悲傷過度整日臥床,這草藥雖是沒有救回老夫的妻子,但老夫仍是存有一絲希望,期盼子婦能早日恢復生氣來?!崩罾系椭^,一股哀思彌漫開來,九川亦是為李老家中不幸嘆息。
“雖是如此,但這些女孩兒的婚配……也”九川不禁又為院子里的這些女孩兒感到悲哀。
“唉,提到這婚配哪,就是公子方才所見那蟬兒啊,十二入院,十七之時我勸其出嫁,她執意不肯,現如今已二十又三,再難婚配。其他女孩兒大有十五,小有十三,都是不過幾年便要出閣,蟬兒卻告予老夫,今生今世都要守護‘百草園’,直至死去見我妻。我一月未曾進院,沒想蟬兒今身染風寒,確是老夫罪過?!?/p>
李老一邊說,一邊用墻側的銅棍往檐下懸著的銅片敲了敲,一聲又一聲的,然后便見幾個丑奴兒扶著蟬兒便出來了。
蟬兒因方才動了些肝火,臉色顯得更為蒼白。
李老連忙過去親自扶住蟬兒,眾丫頭忙散開。
蟬兒一見東陽大人親自來扶,淚花就一大顆一大顆地下來了,“使不得!使不得!東陽大人!您是什么身份,賤婢又是什么身份!快離了去!”李老心有愧疚,又不好讓蟬兒本就虛弱的身子又遭些涼,便將身上的大衣披到了蟬兒身上,蟬兒本還想推辭,東陽大人忙呼其他女孩兒端來火盆,又牽住蟬兒的手將其引到火盆旁坐下。
“蟬兒,老夫真是對你感激不盡了,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感到蟬兒粗糙的雙手,李老又是涕零,又是難過,再見蟬兒在往昔歲月流逝中磨掉的本該屬于女子美好的姿態,李老再也控制不住郁積了多年的對妻的思念,還有對面前這群一直為他奉獻著一切的孩子的感激,他失聲痛哭起來。
或許是想起了曾經喪父喪父喪弟之痛,李大頭也難抑心中痛苦,不禁低聲啜泣。
這樣一來,九川聽到這聲音,忙向李大頭喝了一聲“何人在外!”
這一喝,嚇得李大頭一個趔趄跌了出來,剛才還沉浸在悲痛中的李老及眾女孩兒也是一驚,李老緩緩起身,見是李大頭,只笑了聲,“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不會把我的話當回事!莫不是你也好奇?”
九川驚訝地望向李東陽,他本來是因為長年獨居深山一有動靜便敏感的習慣不禁大喝,沒想卻是李大哥,更沒想到的是李老果然是和藹可親、寬宏大量之人,對李大頭偷聽也毫不追究,反而詼諧打趣,果真是大仁大義之人,既然是仰慕伊尹的老前輩,身上竟藏匿那么多可貴的平行光輝。
這樣一來,九川是越發想結識李老起來。
“宮佑公子,對于今早之事,老夫已了解大半,不過當時的具體情況,恐怕還得問問公子,公子若是不嫌棄,還望公子能隨同老夫,往老夫府上走一趟;另外,老夫見宮佑公子見識非凡,也有意想要結識結識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李老一臉誠懇說道。
這番話正中九川心意,只是心中還有一慮,九川并沒有立馬答應下來。
“宮佑先生先稍等片刻?!崩罾弦娋糯ú]有立即答應,疑是因為女奴們在場不大方便所致,于是又轉向幾位女奴。
“蟬兒,今后要好生休養,今日之事,你且不要再記掛于心,不過誤會一場。另外,還需你帶好這些妹妹們,我與這位宮佑公子還有急事要辦,現在得離開‘百草園’了?!?/p>
蟬兒聽聞,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嗯,蟬兒明白,還請東陽大人放心?!?/p>
待李老安頓好蟬兒及女奴,又再次盛情邀請九川要到其府上做客,探討醫學藥物之道,逢遇知音,九川卻之不恭,加之李大頭也是極力相勸,于是九川便答應了。
李老派李大頭牽來牛車,便同九川一同想坐,并將九川奉為上賓,以禮相待,李大頭趕牛隨行。
不過片刻,便行至李府正門,只見有兩侍從守衛,見到李東陽端正行禮,后為兩扇大褐木門,木門兩側立有石柱礎,柱礎之上立十二大木柱,屋頂以純色茅草密密坦鋪,上側雕有牛頭、鳥獸,沿土階而上,便可見居室,再入內,便見墻壁涂有朱色紋飾,圖騰華彩非凡。
李老派李大頭先去準備為九川洗漱的用品及衣服,然后便喚女婢前去請子婦。
九川心想這一向無叫自家子婦出門迎客之禮,聯系到李老家中只留有子婦,又想到李老待人誠懇,家中本就無人迎客,叫來子婦恐怕也是要向自己表示尊敬。
片刻,便聽到青色布簾內傳來一陣清脆的佩環撞擊的聲音來,清淺而悅耳,李老便向九川說道:“看來是老夫的子婦來了?!?/p>
布簾隨之撩開,然后......